蕾兰尼对他的狂妄言辞嗤之以鼻。
“你根本就没意识到，本天使跟你可是差着一个纬度呢！”
“是嘛？”伊泽目光下移，表情从容淡定。
“您怎么开始穿鞋了？”
蕾兰尼心中一颤，这个人似乎能看透自己的一切，她意识到眼前这个人可能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危险。
如伊泽所说，天使是不染凡尘的。
人们穿衣戴帽是为了遮羞，而天使的每一寸都是完美的，与自然唯一。
而现在的蕾兰尼甚至光脚已经会被石子划破皮肤，俨然已经没了天使的格调。
如果仔细看的话，她的身体都在逐渐透明——而这一点是连她自己也不太清楚的现象。
“我知道您的身体是怎么回事，天使小姐。”
伊泽的话无疑又是一句暴击，蕾兰尼沉默着，心中其实已经没了刚才的坚定，不由得思考起伊泽话中的含义。
“告诉您也无妨。”伊泽说，带着胸有成竹的自信。
“刚才的一切真的是在下靠猜的，您的到来不过是验证了我的猜想。
可是关于您的身体，我可是真的知道的。”
“闭嘴！”蕾兰尼打断道。
“本天使根本就不在乎你说的那些东西！”
蕾兰尼再次催动风之神力，空气剧烈颤动，涡旋再一次在蕾兰尼指尖汇聚成风眼。
“哪怕失去神格，彻底泯灭，我也心甘情愿！如果连让自己所爱之人活着的能力都没有，那这份能力我也不稀罕！”
蜡烛的火苗随着风流攒动，空气越来越稀薄，“刷”的一息间，一切火焰彻底熄灭。
而本该因为氧气缺少而痛苦的伊泽，却岿然不动的伫立在原地，拍手称赞。
“好！好！真是令人赞叹的感情！”
他直勾勾的盯着蕾兰尼，话锋一转。
“可是您为了一己私欲而独占艾扎纳老弟，放弃拯救那么多人的性命，岂不是太自私了吗？”
“哼……收收吧，做了这么多年的天使，我只明白一个道理，一心等待他人拯救的人，根本就无法获得救赎！
况且，你不也是为了一己私欲，而且还牵连那么多无辜之人。”
伊泽摇头道，“天使小姐，这可不是什么私欲。”
他双臂大张，言语笃定，“此乃大义！”
风暴在这个狭小的地下室内狂涌，卷起尖利的碎片残骸裹进漩涡，形成一股剃刀般锐利的龙卷尘暴。
“你是觉得天使不会杀生吗？”
长袍的下摆在飓风中猎猎作响，而他本人就宛如一座巨石雕像，坦然自若面对袭来的劲风。
“蕾兰尼小姐，其实严格来说，你已经不是天使了。”
蕾兰尼不再废话，目光一沉，手腕轻弹，发动狂风向前飞旋。
在这种狭小空间，只有风的助力对她来说确实很不利，因为要考虑力量的收敛，避免弄塌整个地下室。
轰隆声在耳边炸响，周围地动山摇。
“还是做的有些过火了……”
她话音未落，就见前方缥缈的尘埃和崩坏的石块中，伊泽的身影仍然矗立。
“咳咳……”他扬手驱散浮尘，“喝点酒下手没轻没重的，真给我打死了咋办？”
伊泽的长袍被刮成了一块块碎布，从健美壮硕的身体上飘落，露出满身触目惊心的伤口。
这些都是旧伤，而蕾兰尼刚才的打击，没有造成任何伤害。
唯独右手食指中指，一个醒目的咬痕正在往外渗血。
“真是令人羡慕啊，什么都不用献祭，就能把精神力作用于外界。”
他咂咂嘴，“您这属于犯规的啊，跟你在一块，难怪艾扎纳老弟会认为自己没有魔法。”
蕾兰尼脸色阴沉。
“你到底是什么人？”她不由得心跳加快，“难道，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伊泽耸耸肩，“您抬举我了，我哪儿有您那么丰富多彩的命运。”
“我可是从小吃着泔水长大，土生土长的波尔布王国贱民呢～”
蕾兰尼可以确定他没有撒谎，刚才这句话充满自嘲和怨气。
“那你到底是什么人？”
伊泽做了个蹩脚的骑士礼，用他利刃般的凝视盯着蕾兰尼。
“在下全名：哈迪恩·伊泽；年龄：37岁；职业：煤矿工；身份：憎恨神寄者
副业：神选人族王。”
蕾兰尼一声嗤笑，“神？王？哪儿的神？”
然而伊泽却发出了更嘹亮的笑声，压过了一切声音，在整个地下回荡。
渐渐的，他的笑声变成了两个。
而另一个声音让蕾兰尼浑身发颤眉头紧皱，感觉就像是听到了指甲剐蹭玻璃的刺耳声。
她眼前的空间似乎都在随着这个新笑声的音波而颤动扭曲，然后她便看到，伊泽的身体正在发生畸变。
他身前那道从肩膀到腰间，横贯体表的巨大伤口突然变成了血色，曲卷着慢慢扩散成了一个红色疮口。
而伤口露出的不是五脏六腑，而是白花花的骨头，形变成了一排排獠牙，一张似是人脸的物体逐渐成型。
“权天使！”
伊泽的身体朝着蕾兰尼喊话，声音扭曲怪异，像是人的声音，但不是正常的“吐”声。
就像是你一边往喉咙里吸气，一边说话。
伊泽的本体说道，“蕾兰尼小姐，我跟你说，怕你不信，就请祂亲自来跟你说咯。
这位就是由“憎恨”而诞生出的神——None.”
看着眼前这个东西，蕾兰尼第一次对这个世界的事物，生出了恐惧的念头。
不管它到底是不是神，可以肯定的是，这是超出蕾兰尼认知的东西，是不应该属于这个世界的东西。
那对由肉块和白骨组成的眼睛，射出虚幻的注视，蕾兰尼感受得到从中发出的那种，不知餍足的饥饿。
“权天使！”它这么说，声音沉重，浓厚，就像是低声嘶吼，而它接下来说的话，却出乎蕾兰尼意料。
“我等并非要与你为敌，倒不如说是我们的存在，才让你在这个世界得以延续。”
尽管“这东西”想友好交流，可它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听的蕾兰尼难受不堪，如同在受一种酷刑。
但蕾兰尼自己也想知道它到底要说些什么。
“我们也并非自称为神，我们无意冒犯。”
“我们是生命的呼唤，欲望的倒影，梦想的回应，是精神力的具现。”
“虽然您贵为天使，但您对这世界还是知之甚少。”
“您的自私和狂妄，其实早已将自己和爱人带上湮灭之路。”
“是我们拯救了你们，让你们的存在得以在这个世界延续。”
那个东西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伊泽的肉体开始逐渐恢复。
“抱歉，时间到了。再让它待下去，就该我湮灭了。”
蕾兰尼看向伊泽的眼神中充满了鄙夷和不屑，“私以为你还是什么大魔导师，原来是个出卖灵魂给人当奴隶的人。”
伊泽毫不在意的耸耸肩。
“我没法儿让您看得起我，您一出生就高高在上怎么可能理解呢？
就算没有None.我也仍然是贵族的奴隶，谁做我的主子，完全没差。
不过现在您该相信了吧？您其实真的很无知。”
蕾兰尼警惕的看着他，自己对他们一无所知，而他们竟然对自己知根知底。
最主要的是，自己的攻击没有效果。
“所以你们到底想怎样？”
伊泽叹了口气，“说真的，我挺喜欢你的，真的。
我只是奉神命，把艾扎纳老弟错误的命运扳回正轨，
因此，您必须消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