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均宜低头看向屏幕。
她记得申请这个企鹅小号的时间是在高中。
那个时候，她还是他，和网络上的朋友们做音乐社团，勉强算出过两首歌。
这个小号在很长时间里都被作为那个网络社团的官方账号，直到一天，社团解散……
李均宜回过神儿，立刻爬下床，穿上刘宇航的男款拖鞋，走到塑料椅旁边拉开衣柜。
最底层摆着一只灰色书包。
扯开下面小口袋的拉链，她从里面取出一支黑色中性笔。
然后原路返回，拿起手机。
她四处看了看，站到床边，把衣裳下摆的背面按在窗台，借着屋外的灯光用那支中性笔把企鹅账号写下来。
“如果被她家里人看见……”
“我没想好借口。”
李均宜丢掉手机，从窗户旁轻盈地离开，把中性笔放回原处，扯上拉链，关好柜门：
“但是，咱就是说啊，有没有一种可能，能住在柳万书院的家庭不会自己洗衣服。
只是猜测，不一定对。”
刘宇航点了点头，朝她看过来：“所以我挺羡慕你的，简直人生重启。如果你是男的，那就更完美了。”
李均宜没有回答，她低头看向胸口。
那里有两处凸出，不算很大，但也不小。
“你要不要查查失忆的症状？也许明天就会见到她的父母，到时候，嗯……好像没必要。”
“是没必要。”
李均宜甩掉拖鞋蹦上床，手脚并用，爬到床头：“因为我确实不认识她的父母，本色出演就行。”
然后她像一只猫钻进被子里，又扭过头看向旁边的男人：“你还不打算休息？”
“还穿着衣服……”
“我知道你有裸睡的习惯，但我希望你尊重自己。”
李均宜这样说着，伸手指向自己：“而且我认为警察走得有些太容易，你相不相信他们……”
“我希望你相信自己。”
刘宇航再度叹息，但他也应该知道不合情理。
于是抬起手臂摁下按键，让屋子里变成一片漆黑。
李均宜突然感到心悸。
她下意识地看向左边那个自己，刘宇航呼吸平稳似乎惬意。
“你睡不着，就别装了。”
她还是戳破了窗户纸，伸出手向身旁探去：“给我手机。”
“你别乱摸……”
李均宜停住动作，想起刚进屋不久在手机上看到的东西：
“今天你还没奖励自己？其实，现在去卫生间也可以。”
刘宇航翻身过来，脸上写着无语：“你要是不说出来，我可能会去。”
李均宜看向他的眼睛。
就着屋外的灯光，那眼球好似某种玻璃，格外引人注意。
而他们的距离又未免太近，以至于她可以看到刘宇航脸上因为长时间戴眼镜留下的印记。
李均宜突然想起，在燕漂的时间里，自己现在躺着的地方总被放着一些东西：
“你眼镜放在哪里？”
“刚刚放在窗台上。”
李均宜撑起身体，朝窗台望过一眼，才算松了口气。
“你对我还不放心？”刘宇航眯起眼睛，“而且那是我东西，你完全不用在意。”
“看过一眼才能放心，以及，那也是我的东西。”
她目光俯视另一个自己，在无形中带给对方几分压力。
刘宇航看了会儿她的眼睛，翻转过身，朝向里面：
“现在和你没关系。”
“拜托，我曾经也是你。”
李均宜俯下身体，朝着刘宇航的耳朵吹气，而且故意压低声音：
“再说了，我现在可是富萝莉。你对我说出那么冰冷的话，难道就不怕错过吃软饭的机会？”
“在任何一个国家，应该都不存在十六岁以上的萝莉。”
“别不把合法萝莉当萝莉啊！”
李均宜这样说着，胳膊卸了力气，身子向后倒去：“我也没听过‘富少女’，总不能称呼自己‘富婆’吧？”
她的姿势变成平躺，目光落到天花板上。
那里有盏节能灯，只是现在看不清。空调指示灯发出红色的光线，有时会让人联想到一些电影里惊悚的画面。
“我来自一年后的未来。”
李均宜忽然开口，又闭眼：“所以，我应该跟你分享些情况。”
刘宇航没有回话，呼吸却有些细微变化。
她等了会儿，睁眼看去，一缕头发高高炸起，就像长歪了的吐槽能量收集器。
没关系，她毕竟了解自己。
这时候他一定头脑清醒，只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于是索性不说话，像极了情侣间吵架时的冷暴力。
李均宜想到这里，微微皱眉：我怎么可能和曾经的自己在一起？
摇了摇脑袋，收回注意力，她试着把话题继续：
“在我从这具身体里醒来之前，我正准备离开燕京。
燕漂了整整四年，家里前后补贴过两万不提，花贝还欠着三千。”
“你是说，我不如现在就滚回老家？”
刘宇航转过身体，虽然看不清楚，但李均宜知道他的脸上一定写满了不甘。
她犹豫很久，然后摇头：
“我也不知道。万一，你能找到合适的机会呢？
我们甚至都不知道现在什么状况，是我从未来穿越到现在，还是我到了另一个世界。
如果是我从未来穿越到现在还变成了美少女，那你当然不如现在就开始准备回老家，但如果是平行世界……”
“你的经历就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无论哪一种情况，我们都无法证伪。”
李均宜给出结论，声音很低，“甚至我试着喊过系统，但是眼前没有出现蓝色面板，脑袋里也没有奇怪的声音。
所以，或许，我只能尽可能适应现在的身份生活下去。”
刘宇航忽然笑出声音：“等一下！等一下！无论如何我都不需要考虑回老家啊！”
“你这话什么意思？”
李均宜微微皱眉不明所以。
刘宇航的声音却藏不住笑意。
他伸出手停在半空，犹豫片刻收回去：
“兄弟，现在你可是千金大小姐。只要你顺利回到她家里，给我搞些钱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
首先回答他的是沉寂，然后李均宜叹了口气：
“前面我是在开玩笑，咱们也先不讨论可行性。
我认为那样会毁了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