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宇航皱起眉头，本能地想要拒绝，却还是答应下来。
毕竟在他的家乡，初婚男迎娶二婚女早已不算什么新闻，就像哥布林从城镇返回到森林。
步行接着地铁，最后还是步行。
当刘宇航满头大汗到达指定地点，已经一点四十五分。
“你不觉得太晚了么？”
咖啡厅门外，炽热阳光下，一个戴着白色遮阳帽的女人眯着眼睛将他打量，那神情仿佛是在看她在公司里的下属。
刘宇航当然不爽，可惜他失去了道德的高地。
迟到了整整十五分钟。
于是他支支吾吾：“对，对不起，早上有点事儿耽误了……”
女人点了点头，似乎并没在意，领着刘宇航走进去，顺便买了两杯咖啡。
二人在临窗的位置面对面坐下。
刘宇航看着窗外树上开着的花，听见女人笑着说话：
“你能来我挺惊讶，大多数男的都不喜欢女的离婚了还带个娃。
下午我两点上班，你，对啊，今天星期一，你早上有事？你不上班啊？”
她脸上的笑容变成疑虑，紧紧盯着刘宇航的眼睛。
“我是今天休息。”
“你是做什么的？”
“我……”刘宇航抿抿嘴，终于是叹了口气，“前段时间运气不好，一个个公司都待不住，现在……”
“所以现在，你是做什么的？”
“我，我在肯打基做服务员。”
女人立刻皱起眉头，扎心的话脱口而出：“你现在手里有多少钱？一个月能赚多少钱？
怕是养活你自己都不太够吧？怎么就不找找其他正经工作啊？你个男的就这么凑合活着居然还好意思来相亲？”
“我最晚下个月入职程远集团。”
刘宇航声音很轻，目光却很坚定。
那是李均宜父亲的公司，注册资金五百万，相关联的企业有三家，业务遍及燕京与沪城，同时涉及游戏、酒店和安保领域，实际资产应该有几个小目标。
可女人只是微微一愣，接着就是肆意地笑：
“亏你还知道程远集团！你知道人家招聘要求有多高不？我当初连简历都没过！
哦，对，保安是不限学历。”
“那啥，大姐，我对你没兴趣。”
刘宇航站起身子，两只手撑住桌面，“今天我过来就是想着和你商量一下怎么跟家里人说。
你没看上我，咱正巧儿好聚好散，还真不至于让你给我说成那样！”
“我给你说成哪样了？我说的难道不对吗？”
女人也站起来，眼神里都是鄙夷，“我姑给我说过你家穷，俩老的辛苦一辈子都没能给你在县城买个房子。那我想着你要是有个正经工作也行，咱搭伙过日子呗。
结果，好嘛，翻山越岭一千公里，你跑燕京就做肯打基服务员？还说什么下个月能入职人家程远集团？
你怕是都没见过offer长什么样子吧？”
女人说完，转身离开。
周围人纷纷看过来，刘宇航不由得垂下脑袋。
虽然就像刚才说的那样，他对这个女人没有兴趣，但离过婚带着娃的都瞧不上自己……
这件事仍然让他感到郁闷。
失去力气，颓然坐下，喝掉眼前冒着热气的咖啡，刘宇航晃晃悠悠站起身，逃往东郊区的法新村。
路上老妈打来电话，他毫不犹豫点击挂断。
没一会儿又收到好几条微讯：
你怎么在人家跟前说大话？
我以为你在做短视频，你为啥跑去干服务员了？
咱家情况你也知道，你再不上进，我怎么给你找？
就今天这事儿，给婚介五百，还给了女方五百，一千块钱都出去了！
你就不能换个正经点儿的工作？
刘宇航把手机揣进口袋，抬头望向自己拽着的拉手，那里挂着招聘软件的广告，写着找好工作就要下载它。
但他已经在那上面投递了999次简历。
一共得到132次回应和19次面试机会。
其中有17次的面试时间不到三分钟，面试问题包括且不限于“你喜欢什么颜色”。
如果有得选，谁干服务员？
他打开网页想要消遣，见新闻推送今年的应届毕业生超过了一千三百万，高中时的地理选择题多年之后击中眉心，让人明白什么叫做丰富的廉价劳动力。
不对，不对，我还有李均宜。
刘宇航的眼睛里闪过片刻光亮。
毕竟警察都说自己没有问题，那个老板就该实现允诺。
可是直到现在还没什么消息，让他心里不禁有点儿发慌。
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比如曾经的李均宜变了回去……
在揣揣不安中走出地铁，夏日的阳光里他居然感到几分寒意。
万一曾经的李均宜变回去，将昨天的事全部推翻，警察到底会怎么认定？自己跳进黄河能不能洗干净？
根据网络上了解到的情况，基层派出所几乎不可能跨区域调取监控，虽然有那两个警察给自己作证……
但也无法排除自己袭击李均宜致其失忆的可能性。
终于回到出租屋，刘宇航推开房门倒在床上，闻着空气中淡淡的臭气，隐约收获了几分安心。
偏偏这时电话铃声响起。
他小心翼翼地拿起手机。
上面是个陌生的电话号码，号码属地在燕京。
深吸一口气点击接听，里面传来女性的声音：
“您好，这里是程远集团程远互娱行政管理部，请问您是刘宇航先生吗？”
“对，是我是我！”
他立刻来了精神，从床上爬起来，然后挺直腰杆儿，“我是刘宇航！”
“现在我与您确认一下岗位信息和就职意愿。”
那边女孩儿的声音在此刻显得格外动听，“我们为您提供的岗位是新媒体运营助理。这个岗位属于企业文化部，负责官方新媒体账号的运营管理，偶尔也会涉及企业内部文化建设相关工作。
工作时间朝九晚五，到冬季会调整为早十晚六，目前实行双休，年假是十五天，法定节假日按国家规定的来。
薪资待遇方面，现在可以给到您一万，另外房补两千，餐补五百，五险一金，这些都是税前的哈。
最后需要说明的是，这个岗位所在部门其实属于公司的职能部门。不产生直接效益，工作内容比较单一，不能提供很多成长机会，职业天花板也比较有限，个人建议您慎重考虑。
如果您确定入职，我再给您offer。”
“我，我确定可以入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