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化作怒涛,向地面呼啸。
它将机械的轰鸣声掩盖,将建筑的轮廓抹去。
滑进尖塔,滑进齿轮间的缝隙,落在平房的顶,落在喷泉的水池里,最后,将一许血泊点亮,勾勒出少女僵硬而苍白的轮廓。
流进血泊中少女逐渐回神的眼角。
少女于血与水中醒来,像乱世中刚出生的婴儿,寻找着自己的归宿,过去片刻,她回忆起某一时在泥土里无力挣扎的感觉,心中好不是滋味。
她尝试站起,全身的酸痛感,犹如刺剑挑动神经一般刺激着她的感官,让她跪倒在地,用手触摸着板面,坚硬平坦层次分明不像沙土地那般扎手。
四周也非空无一物,而是处在类罗马建筑构成的小巷之中,这些建筑设计精妙,雕琢功夫一等,系满了旗帜与丝带,不是一时之间可以建成的,望向小巷之外的世界,也同样不是什么硝烟四起的不安之地。
她做出最后的试探,呼唤起师傅,如预期的无人应答,这下可以完全确认了,这里根本不是她所熟悉的战场。
她怀着满心的疑惑,凝视起水流中映射出的“她”的脸庞,想要确认自己的身份。
淡黄头发包裹着黑红色的短小犄角,带着红色眼影,一副虎牙,一双异色祥瑞大眼,加上虽有疲态但仍显稚嫩的皮肤。
对比起过去身为“0号”时被硝烟与太阳炙烤的干瘪皮肤,可谓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更不要说比原来大众脸更出众的五官,再比下去,可能都要“容貌焦虑”了。
伴随着少女自卑时间,身体的酸痛之感也逐渐消去,她得以成功的站起身来,虽依然有些虚弱,但是正常的走路还是没有问题。
她看向这依然健在的右手,心中满是感慨,心中也明白了自己已经来到了一个自己不认识的地方,并且控制着一个不属于自己的身体,不如说尸体,可能更为准确。
不过,她对这个身体唯有一个不满,为什么会这么矮!
她想要继续宣泄自己的不满,但腰间的小包里突然发出人类一般的声音“有人来了,还不快点逃。”
少女顿感警觉,利用着自己过去的的感知能力,可以明显的感受到对面是来者不善的。
隐约间她还能听到一些咒骂的声音:
“是该死的恶魔!这个血的味道,没有错!把它杀了!”
恶魔,少女真是与这个称呼有缘,感叹着,向人流相反方向奔跑,她只是小小发力便爆发出了惊人的速度,这个幼小的身体,远比过去中年的自己强大。
她惊讶不已,内心多少可以理解为何这个身体被称为恶魔。
毕竟,如果这样幼小的体格就可以有这种身体素质,在战场上,可是要被榨干利用价值的,所谓的千人斩乃至万人斩也不过如此,乃至做出反抗……
不知是跑了多远,耳边的落水声与细碎机械发条的咔哒声已然退去,追赶着的人群也早已不见了踪影,她平静了片刻,找到了又一处小巷里可以歇脚的地方,将包里的可疑之物取出。
它方方正正,由宽松的皮革包裹着厚厚的特殊草纸,将它上下挥动,还能拖拽出青紫色的微弱光芒,和如今的天空是一个颜色。
它应该是一本书,为什么要这么说,少女在过去从未见过真正的书本,几乎一生都在战场上奔波的她,只在师傅的只言片语之中听过对书的描述。
少女拍了拍头,渴望从这具身体中得到现在这个世界的信息,但是十分糟糕的是记忆极为碎片,只能勉强想起:
自己是恶魔一族的玲,有一个叫作七颜的人在公学院等她。
除此之外,便再无更多可以利用的信息,不过即便如此,身体的感觉是不会骗人的,况且手头上的这本书之前说出来的话,也是自己能听懂的东西,这里应该还是原来那个糟糕透顶的世界没错。
与此同时,玲的肩上顿时出现了一只手,颤颤巍巍好似十分虚弱,立马就会消失一般,少女十分惊讶,以这个身体的能力与过去的经验,应该是可以察觉到活物的接近的,现在这种,只有一种情况。
闹鬼了。
少女转过头,向身后看去,居然是个女生,一张阴沉至极挂满疲劳的脸,黑色长发,还外加一身黑色的大褂,见玲转过头大呼道:“美,美味的小孩!”
她将玲扑倒在地,用巧劲将少女死死的压下身下,少女想要反抗,但她还没有完全适应玲的身体,只能等待一个可能存在的机会。
几乎在同一时间,一阵清脆的脚步声传入玲的耳中,一缕银发闯入玲的眼眸之中,没等身影完全走进巷中,玲的身体便不由地流下了眼泪。
“说了好几遍了,不要乱…玲?”声音细腻好似一首自然的乐谱,少女的脑中涌上一股不属于她的悸动,0号完全止不住它,它是如此强烈,好似玲的灵魂与思想全部回来一般,她将黑发推开,自顾自地向银发奔走,紧紧的抱住她。
这种熟悉又陌生的轻盈触感,她是这个身体认识的重要之人,绝对不会错。
0号痛苦不已,完全控制不住这份不属于自己的感情,她想要逃,乃至回到战场也愿意。
这种被不属于自己的记忆与感情束缚的感觉,她不想再体验下去,但是她没有任何办法,顺着身体的对泪水的酝酿,自己也忍不住,一起哭了起来。
这可能是她第一次哭,一场嚎啕大哭,战场的压抑没有让她哭泣,濒死的窒息感没有让她哭泣,乃至与师傅这个对0号来讲唯一挂念的人分开,也没能让她哭泣,作为人,过去的她是很奇怪的,现在,她终于有机会好好的哭一场。
“玲,你来了,来履行承诺了!”这是一阵欢快的语调,即使眼睛被蒙上了一层纱,0号也能清楚地看见,那个纯粹而完美的笑容,轻盈的银发,皎洁的皮肤,完美的酒窝,一切都那么美好。
玲的念向不断入侵着0号的精神,她想反抗,但是依然无能为力,加上这份完美的笑意,0号已经不想再去思考了,想去迎合身体的意思,她将身体贴的越来越近,一许许的呼吸声越发清晰。
就当0号马上沦陷之时,她艰难的举起右手,挡住了对面已经快要拉丝的红色眼眸。
“怎么了,玲?”
这个女人,该死的甜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