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课长这次的企划案我已经过目一遍了,做的很不错,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了。“
办公室内,清水裕树正襟危坐,认真聆听顶头上司山田本部长的教导。他不假思索,做出了相当公式化的回答。
“算不上辛苦,这只是我们的分内之事。”
山田本部长仰躺在老板椅上,满是横肉的大脸皮笑肉不笑。
“呵呵,本来以为你晋升课长以后,就不至于像是以往那样拼命努力的工作了。没想到刚上任一周就接下了这么难啃的企划,看来清水科长真是野心勃勃啊,让我都有了危机感。”
清水裕树心领神会,这是在点他啊,一点儿都不带拐弯抹角的。
明明比他官大两级,压根没到需要顾虑他的地步,不过倒是很符合山田本部长小心眼的性子。
“我做的这些都是为了我们部门的业绩,当然也是本部长教导有方,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人在屋檐下,清水裕树必须要滴水不漏,不能给人惦记上。
如今这个不太景气的社会,为了家中的妻子绘梨香,无论如何他都不能失去这份薪酬不菲的工作。
“清水课长真是用心了,那今天开完组会把这次企划的任务分配下去,就换一个轻松点儿的业务吧。”
山田本部长一直就在这儿等着清水裕树,等着他向自己妥协。
作为一个毫无关系和后门的普通员工,光靠努力就在三年之内晋升为课长,已经是足够匪夷所思的事儿了。
但实在是不好意思……清水课长,无论你有着怎样的野心,多么厉害的业务能力,都必须到此为止了。
课长这个位置……就是你能染指的最大高度,这就是职场……这就是社会的残酷啊,你以后一定会感谢我为你上的这一课。
山田本部长慢悠悠地喝了口茶,嘴上继续说道:“你应该也听说了我们部门要有新部长上任的事儿吧?那就需要有人承担接待工作,我思来想去,果然还是像清水课长这样有能力的员工才能够完美胜任。”
“我听城平系长讲过了,好像还是一位女部长。”,清水裕树点头附和道。
“城平那小子倒是消息灵通,你也不要太过担心,毕竟在和女人打交道这方面……清水课长应该是很有一套的吧?”
山田本部长盯着清水裕树那张简直算得上过分的俊美容貌,刻意遮掩的俗气发型和厚重的黑框眼镜也遮不住无可挑剔的五官。
同为男人……真的很难不心生嫉妒,为何差距如此之大,上天就是这么不公。
想到这里,山田面色愈发不善,就差没把“清水裕树你这张脸生来就是用来讨女人欢心的吧”这句话写在脸上。
”新部长什么时候来部门报道?“
清水裕树假装听不懂,看样子像是完全接受了要被发配边疆的事实,尽管被委托了给人捧臭脚的接待工作,他还是拿出了干一行爱一行的派头。
“已经来了哦,她会匿名参加由你主持的组会,记得要好好表现,不要端着架子,给人留下好印象。”
山田看似好心,实则做出了卑鄙的误导。
他的情报网可不是城平昌一那种半吊子可以匹敌的,这位从外部门调来……一上任就是部长职位起步的不速之客,以山田的狡猾,早就事先做了调查。
这位女部长是从外国的分公司调回来的,还是一位极有手段与能力的职场美魔女,不过放弃国外分公司社长的职位选择回国的原因目前未知,背后的原因让人相当好奇。
但一同传回国内的,也有一些不太好的传闻。
据说这女人在工作上是个彻底的偏执狂,对待下属极为严厉尖酸,眼中只有公司业绩,手底下的员工常常怨声载道,不到半年就有大半的人选择辞职。
而清水裕树是很优秀不错,可一旦被看中,做了这位新任女部长的下属……就算不死也得扒层皮下来吧?
况且像是清水裕树这样仗着有一张好脸的家伙,一个二个都自大到以为所有的女人都是他们的囊中之物,总是喜欢用美色解决与异性的问题。
美艳的外表、优秀的能力,又是独来独往,似乎内心寂寞的职业女性,保不准清水裕树就会因此做出行动。
但如果真的动了小心思,做出越界的事情,究竟会沦落到如何凄惨的下场……
山田到现在还记得朋友仅仅只是向他转述这些事情,就吓得脸色苍白、语气哆嗦。
到时候可不只是辞职那么简单就能够解决,要面对的……绝对是比死亡更可怕的东西。
“清水课长要是因此抱上大腿,以后飞黄腾达了,可不要忘了我如今的提携啊。”
成功灭掉了一个有可能威胁到他身下宝座的苗头,山田这家伙不免春风得意,那对老鼠眼差点儿眯成两条细缝,废话也格外多起来。
“这是当然,如果没事的话……我就先出去为下午的组会做准备了。”
“嗯,出去吧。”
走出办公室,顺便关上了门,清水裕树始终面色如常。
面对山田本部长明目张胆的挑衅,清水裕树选择默默蛰伏,等候时机。
他绝非没有野心的人,也不是逆来顺受的受气包。
老实苦闷的清水裕树只是他为了告别过去而选择了的新形象,他的真实内心永远只会向同样懂他爱他的妻子绘梨香吐露。
清水裕树回到他的办公桌前,没有选择用咖啡提神,为十一点钟的全部门组会演讲做准备,而是趴在桌上小憩养神。
他没有临阵磨枪的习惯,从小到大……清水裕树都算得上是大心脏,不会因为要面临的事态过于紧急、重要,就变得手足无措,毫无章法。
硬要说的话,清水裕树是有些强迫症属性的计划派,他喜欢提前规划好要做的事,并准备好相应的应急措施。
一旦计划出现错误,他甚至会感到些许不适,引起情绪上的波动。
但时至今日……清水裕树都快忘了,他到底有多久没有遇到超出计划之外的事情了。
今后的人生……他都要紧紧握在手中,因为某些无法启齿的原因,这几乎成为了清水裕树的一种执念。
休息了十五分钟的样子,城平昌一忽然跑来在他耳边大声喊叫,提醒他不要忘了去会议室开会。
真是缺德至极,这家伙似乎因为新部长的事情格外积极,想要看他的笑话。
但清水裕树精神实在不佳,眼眶周围有了一圈淡淡的黑眼圈。
他把开会要用的文件递给城平昌一,想要先去洗把脸,恢复好精神面貌。
拖着疲惫的身子,清水裕树径直走入了男卫生间,就在他刚触碰到水龙头的冰凉金属外壳的瞬间,忽然听见从外面传来的高跟鞋踩踏地板的回声。
声音清脆有力,是那种极细极长……穿着难度很高的窄底高跟,就算是公司女职员众多,但也少见会挑战这样难度极高,却又极尽性感美艳的熟女打扮。
但清水裕树并不关心对方到底是怎样的美丽尤物,真正吸引他注意的……是高跟鞋踩踏地板的脚步频率。
像是每个人的指纹都不同,脚步频率也同样是因人而异,各有独特之处,说是能够因此判断出对方的身份也不为过。
清水裕树就是从中听出了熟悉的味道,脑海中却又毫无头绪,格外陌生。
每一下清脆回响都好像踩在了他的神经上,从心脏处传来犹如铁勺剐蹭金属制品的颤栗感。
那是一种发自本能的恐惧,从那段遥远的、痛苦的回忆深处抽离出来的东西。
清水裕树吞咽下一口唾液,走着忐忑的步子迈出男卫生间,掀开层层布帘。
大厅外空无一人,那阵熟悉又陌生的脚步声似乎只是他过于疲惫而产生的错觉,不知何时就忽然远去,像是从来就没有人从这里经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