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清柠眼神一凌,匆匆去翻房间里的医药箱。
但碍于人还没有醒。
杨清柠就只拿了药,和一壶温开水,放在办公室上。
还有三张退烧贴。
杨清柠摸着夏梦何的额头,不算特别烫。
想着等夏梦何醒来,一定要喝药。
杨清柠去倒水的时候,她又听到了细微的呢喃声。
皱褶眉头赶到床边。
又是一阵确认的温度。
夏梦何眼角泛着红,长长的睫毛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挂上了水珠。
夏梦何嘴里的呢喃声没有停。
杨清柠凑近去听。
她听清了夏梦何微带着颤音的话,
“狗狗…”
夏梦何你的脸色依旧苍白,看起来十分的不安,两只手臂也伸了出来紧紧地攥住被角。
杨清柠的眼神落在了夏梦何湿润的长睫上。
她伸出手轻轻擦去夏梦何眼尾未干的泪渍。
动作轻柔如是对待一件易碎的珍宝。
她心里想的是,家里可没有养狗。
而只有那一次梦境。夏梦何喊了她狗狗。
“妈妈…”夏梦何的呢喃声再次传来,从夏梦何沙哑的声音能听得出来她在梦中的无助和迷茫。
杨清柠的时候落在了夏梦何的脸颊,不一样的温度一下子被夏梦何感知,并牢牢的抓住。
“妈妈…我错了,我再也不过生日了…”夏梦何这嗓音越来越抖,手心里的力道也越来越重。
杨清柠把脆弱的小夏总抱进怀里,哄着,声音清晰坚定:“乖茵茵,不怕。”
熟悉的柠檬香渐渐充斥着鼻腔。
夏梦何紧簇的眉头才微微舒展开来。
“乖茵茵。”杨清柠叫了夏梦何一声,夏梦何没醒。
杨清柠就保持着抱着人的动作,不知道过了多久。
怀里的人有了反应,眼皮颤抖着,像是极力挣脱梦魇。
半分钟后,夏梦何睁开了眼睛。
“你怎么在我房间?”夏梦何话刚说出口,才发现自己声音哑得厉害。
几乎听不出是自己的了,跟含了一口沙子似的。
杨清柠把准备好的温水怼她嘴边,夏梦何愣了一下,往后移了点。
“我可以自己喝。”
杨清柠眼神清凌凌的。
“我喂你。”话说的不容抗拒的。
夏梦何咬着唇,就着杨清柠的手,
一点点喝着温水。
慢慢地一杯水喝完后,她才觉得身体麻木的顿感稍微消退了些。
突然一只微凉的手掌抚上了她的额头,冷得她一机灵。
她想说些话的,可是对上杨清柠的脸。
又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杨清柠的脸阴沉的有些可怕,一双某事如两口幽深的古井蕴涵着巨大危险。
“去医院。”
杨清柠一把掀开夏梦何的被子。
夏梦何一时没反应过来。
被子下。
夏梦何此刻穿的是平日里,绝对不会穿的T恤。
T恤本就有些大。
长度能盖住大半个大腿。
但一双孱弱畸形细瘦的小腿就完全的露了出来。
杨清柠是看清在两秒后,微微转头,重复着:“去医院。”
夏梦何脸色立刻变了,把刚刚杨清柠掀到一边的被子。拉回到自己身上,直到全身上下都被被子盖紧。
只露出一双有些惨白的小脸。
“我不要。”她这个时候才抖着声音拒绝。
脑子里想杨清柠刚刚转头那一瞬间,是因为厌恶?
这感觉如溺水之人好不容易抓住浮木,自以为欣喜地抓到了生的希望,下一刻浮木陡然消失。
夏梦何的眼眶,撑不住眼泪的重,
像是外面的雨来下得突然。
眼尾也红了一大片。
这个时候杨清柠哪里还装得下去冷硬?
杨清柠声音柔和了许多,说:“梦何,生病应该去看医生。”
“那如果是治不好的,还有必要去看吗?”
夏梦何眼睛红红的。
杨清柠的手包住夏梦何,像是碰到了一小块冰。
但没有关系。
“你说清楚些,你是觉得自己的腿,再也站不起来了吗?”
“还是单纯的,不想看病?
不想去见医生?还是讨厌医院?”
夏梦何用力挣着包住自己的手,她讨厌这样的杨清柠。
不依不饶。
“你给我说清楚,别闹脾气。”杨清柠声音更低了。
外面传来了风雨声越发的激烈,豆大的雨水拍打在玻璃上,雷声轰鸣、惊起乍现惊天的亮白。
夏梦何的泪俨如窗外豆大的雨水掉个不停。
杨清柠坐到夏梦何旁边,抱住夏梦何纤细的腰肢,让夏梦何枕在她的肩头。
夏梦何用尽全身力气去推,没推动,身体抖得厉害。
但这力气在杨清柠眼前就是小猫挠痒。
夏梦何瘦弱的身板哭的起起伏伏。
却没有发出一丁点声响。
杨清柠摸着夏梦何的头发,一下一下地顺着。
夏梦何的头发柔软纤细,老人常说头发,软的孩子脾气也软。
为什么夏梦何的脾气那么犟呢?
“哭什么告诉我好不好。”杨清柠揉了揉久坐夏梦何的臀部,怕她坐太久不舒服。
夏梦何一瞬间没了反应,之后便是更加用力的挣扎。
像是要挣脱她的怀抱。
“告诉我吧。把委屈的事情都跟我说。
别把自己憋坏了。”
“好嘛,宝宝。”
“老婆,跟我说说话好吗?”
夏梦何上手掐在杨清柠的手臂上,
心里酸涩得想,喊着这么好听。还不是照样嫌弃她畸形的腿,
嫌弃她的残疾。
“乖茵茵,不哭了不哭了,不想说我们就不说了。”
夏梦何突然眼眸如月牙笑了一下。
想起来她做的梦。
她又梦回了当年的那场车祸
那天也是个特别预警的雷雨天,似乎每个悲惨的剧情发生都会用暴雨作为背景。
车祸来得猝不及防。
她的眼前天旋地转。
一直以来她都有凌驾于一切之上的优越感。现在她才明白自己有多么的渺小。
眼前的事物变得模糊不堪。
直至一片黑暗。
她费劲地想把腿从压到的车座下拔出。
可是身体仿佛像生锈了。
连抬手指都困难。
她想喊爸爸妈妈。
可是喉咙里如被铁锈金属块堵住了
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好像闻到了汽油烧焦的臭味。
雷雨夹杂着雨像打在耳膜上,好像很近又好像很远。
闭眼前,她竟然还能冷静的想。
原来人死亡前最后消失的感官是听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