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清用了几秒才明白萝栗的意思。
她站在门口,背着光,盯了萝栗好一会儿,盯得萝栗头越埋越低,才弯下腰捏了捏萝栗的尾巴尖,冷声道,“什么意思,你现在又不觉得给我当抱枕是欺负人了?”
她这完全是明知故问。
萝栗羞耻得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但她又确实没办法。
除了淮清,她还真找不到另外一个大妖来解决她的困境。
就算是她的亲生父亲,也不可能时时刻刻跟在她身边,尤其是她爸一直劝她别努力了,早点找个厉害的妖养吧。
她一直无法苟同这个观点,现在因为身体原因…
不得不求助于淮清。
可她实在脸皮薄,说不出什么软话,只能抿着唇望着淮清。
她自己都没注意到,她雾蓝色的眼睛因为成长期格外湿润,看人的时候总有点惹人怜爱,像极了撒娇。
她其实也没觉得淮清一定会答应她。
淮清这脾气,骨子里又冷又硬,她得罪了一次,很可能淮清已经不愿意帮她了。
只是她想,总得试试。
但淮清却像被她的视线烫了一下,不自在地别开了眼。
两个人站在门口,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夜深人静,这栋别墅的其她人都休息了,漆黑一片,只有这条走廊上泄露出温暖的光。
在萝栗以为自己肯定会被拒绝的时候,淮清默默让开了房门。
“进来吧。”
她选择性遗忘了自己刚找到的那张配方。
萝栗愣了下,才反应过来,立刻抱着尾巴溜了进去。
她很少来淮清的房间,坐在沙发上,不自在地打量了一下。
淮清的房间很冷,不是温度,是从装饰到墙上的话,都冷冷清清,东西也不多,没什么烟火气。
淮清坐在对面的椅子上,穿了宽松的黑色T恤,露出结实白皙的手臂,头发略带凌乱,一点也瞧不出真实的年纪,就像个过分俊美的刚毕业的大学生。
她居高临下地望着萝栗,看得萝栗都紧张了起来。
她向来睚眦必报。
从前得罪过她的妖怪,无论是在她幼年期让她受创的敌人,还是背弃过她的属下,几乎都被她绞断了脖子。
但是她盯着萝栗好一会儿,却只是说,“变个原型看看。”
“嗯?”萝栗没明白。
“我看腻了你的人形,想看看原型会不会蓬松点,”淮清的薄唇在此刻格外刻薄,“当抱枕也得检查下合不合格吧。”
萝栗又想炸毛了。
这种人为刀俎,她为鱼肉的感觉,让她分外没有安全感。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她深吸了一口气,还是听话地变了原型。
嘭得一下,一只赤金色的小狐狸拖着毛绒绒的尾巴,坐在了沙发上。
她人形清瘦,原型却圆滚滚,软嘟嘟,一看就是只家养的娇贵小兔子。
萝栗并不太喜欢她的原型。
太小了,也太没有攻击力了。
虽说混了狐狸的血脉,她的兽形却还是比兔子大不了多少的体型,像个大点的玩具,连尾巴也是变成人形的时候才大一点,原型却反而缩小了。
她陷在自己的尾巴里,对这个外型很不自在,甚至有点羞耻,尤其是淮清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让她忍不住又把头往尾巴里藏了藏。
淮清伸出手,摸了摸萝栗的尾巴。
萝栗的尾巴也是是纯白色,只有尾巴尖儿染着一点红色,像是美人的眉间痣,到了狐狸身上。
也是美的。
“小不点,”淮清轻声说道,“这么多年,你怎么都没长大点。”
萝栗听得一脸古怪。
淮清怎一副好像认识她很多年的口吻。
但她也没细想,把尾巴从淮清手里抽出来,干巴巴地问,“你看好了吗?”
淮清本来很想吓唬吓唬萝栗。
让这小兔子知道一下人间险恶,最好是被吓得寸步不敢离开她。
可她触及萝栗那双躲在尾巴后的眼睛,雾蓝色,漂亮得像水洗后的天空,她又心软了。
“勉强合格。”她低声道。
她把萝栗抱到了膝上,捏着萝栗的尾巴尖儿,问她,“今天怎么不戴发夹子了?”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萝栗眼睛一闭,装死,直挺挺躺在淮清怀里。
大概是变成原型让她警惕性减弱,要是人形,她是打死不肯让淮清抱的。
可她现在就是个小猫,淮清又能怎样。
反正她回家也没少被长辈捏来抱去。
她心很大地想,虽然不知道淮清多少岁,但能修炼出金丹的妖怪少说也好几百了吧,四舍五入,都能当她姥姥姥祖宗了。
她对淮清来说,估计跟个没破壳的蛋也差不多。
淮清还不知道怀里这小狐狸在想什么,要是知道了,估计能气出一口老血。
她划破了手指,那黑色的血液又冒了出来,递到了萝栗的嘴边。
闻到那股神奇血液的气味,萝栗不由自主睁开了眼。
“只能喝一点,”淮清看着她,“多了你身体受不住。”
萝栗心里纠结了两秒。
其实她对喝别人的血还是有点抗拒的,她们现代妖怪,早就过了茹毛饮血的时候了。
可是不喝又不行。
她为难地皱了皱眉头,还是凑了过去,粉色的小舌尖一卷,小尖牙蹭在淮清的指腹上,绿色的血液就顺着舌尖流入了喉咙。
淮清只觉得指腹上一阵酥麻。
她眼神沉了几分,但看萝栗一无所觉地坐在她膝上,大概是嫌她的血苦,还偷偷吐了吐舌头,呸了一下。
果真还是个小崽子。
她摸了摸萝栗的额头,这么多年了,还是这样弱小,天真。
“好了,血也喝了,你是不是得履行一下抱枕的职责?”淮清故意道。
萝栗本来正下意识晃尾巴,听到这儿却背脊一僵。
她也不知道当抱枕是怎么个当法。
这辈子睡过她尾巴的人只有妹妹落落。
但落落是个兔子,比她兽形还小的矮脚兔子,睡在她尾巴正上好。
淮清这么大一个人,怎么枕得了她尾巴上。
但她既然来了,淮清的便宜也占了,就不能反悔。
“我知道了。”
她犹豫了下,从淮清的膝头溜了下来,又一路蹿上床,在枕头旁把自己盘成了一个圆圆的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