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舟划过碧绿江水，泛起微澜，又消失不见。唯有水面被船橹惊动，发出“噗通”声音。
波光潋滟中，月影碎开，一片青林翠竹在水中交横。斜看过去，行船已接近沙洲。
走过沙地，前方是石台阶，两面被幽幽竹林包围着。跨过台阶，沿青石板继续前行，便看见前路一座庞大的宫殿。
夜间的气温降得很厉害，白雾袅袅，岛上的人们相互靠近些，躲在大殿的檐下。
仙风道骨的中年人老年人修士则站在宫殿前方的空地。清风拂来，背后的丛林莎莎作响。
沉黑的夜色下，他们不像收徒，倒像是集会，热情激昂地演讲，宣扬加入他们宗门的好处。
“我逐月宗有筑基期弟子二十名，金丹期长老十位，每月可领灵石……”
还未说完，这个率先发言的逐月宗金丹期长老便被嘘声一片。
“什么嘛，俺种田种着种着都有武道境三重嘞，对应你们修士的水准，应该快筑基了吧。就这？”
这时，一个灰布衫、拄着锄头的男子操着一口方言，憨笑道。
他粗糙的手指上满是泥土，看上去刚锄完地。
第一位发言的老者汗流浃背，内心措词，还想编出点东西来。毕竟凡人中总有天才，让他们运气好拐到一个，那就是祖上烧高香了。若那天才念及旧情，未来也可借势鸡犬升天。
“呵，我们青霞殿就不同了，虽然资源不太行，可我们掌门是神霞殿内门弟子！”
第二位发言的是一名中年人，浓眉大眼，笑容爽朗。
“加入我们青霞殿，每年有五个名额可以直升神霞殿！”
众人闻言，倒吸一口凉气。
神霞殿，那可是仅次于剑宗这种巨擘的存在！
人群中部分人，不禁有些意动，站了出来。
“喂，大伙儿几个意思！不是说好一起修武道的吗？怎么改修仙了！”那庄稼汉见状不妙，嚷嚷道。
“呵呵，陛下说了，怎么修炼是我们的自由。李四你就是看不惯兄弟变好是吧！”看上去像是他兄弟的人立马冷笑道。
“恁胡说！”
吵着吵着，这伙同乡竟然要打起来。一旁的宗门长老们也不阻止，笑呵呵地看戏。
泠清霜、绾蓿、洛情书、依依四人都站在宫殿的红色柱子旁，心思各异。
“我在想一件事情。”绾蓿打破这种沉默。
几人看过去。
“姐姐，姐姐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依依举起手，像是回答教书先生一般。
“为什么正道招收弟子，竟然没有魔道搅合呢？”
“嗯，不错不错，小嘴真甜。”绾蓿笑眯眯地望着依依，“听说魔教不需要天赋也可以修炼哦……小女娃，本座看你资质不错……”
不知为何，洛情书毛骨悚然，急忙将依依护在身后。
“哈哈哈哈，就喜欢看你这样担惊受怕的样子。”
绾蓿笑得合不拢嘴，转而又去调戏泠清霜。
对上泠清霜平静如水的眸，也不气恼，抬起她的下巴，美目流盼，语气轻佻。
“美人，笑一个。”
泠清霜默默推开她凑过来的脸。
那边仍在争吵，逐月宗、青霞殿、残夜宗等小宗门的长老们索性让他们打一架。赢了的赏丹药、符箓若干，若是愿意加入宗门，便可直接进，不愿意也无妨，就当做结个善缘。
如此想法甚好。几十人各自分组，互相斗殴在一块，拳拳到肉，虎虎生风，很快分出胜负。
谁料，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中等宗门看中部分人资质，也加入到争抢中。
面对有元婴期长老坐阵的宗门，小门派渐渐失了捡漏的心思。
但仍有一些人联合起来声讨，一时间又乱起来。
泠清霜撇过头，看见绾蓿手中的绿色光源。
“你在做什么？”
绾蓿歪歪头：“魔教有一种秘法，能够以‘谣’的方式扩大人内心的阴暗，蛊惑人心，制造混乱。”
“你这个大魔头！长老们不计较你之前的事情，你……”
“所以我觉得萤火虫很好看。”
在洛情书要冲上来拼命的时候，绾蓿手中绿色的光源化作无数萤火虫纷飞，在林中夜舞，散发融融微光。
这仿佛是一幅定格的画面。
手足无措的洛情书，身后窃笑的依依，无奈叹气的泠清霜。以及陷入回忆，忽而安静下来的绾蓿。
清辉下，她如病美人般伏在泠清霜怀里，鬓云翠衣，额角有夜色凝成的淡淡汗滴，声音低柔暗哑。
“若是我生在一个好地方，如今是否也会站在这里选拔，登上正道的宗门？”
洛情书看着她，不禁犹疑。不知她是装的，还是真情显露，只好眼巴巴看向师姐，由她评判。
泠清霜垂眸，纤指抚摸绾蓿乌黑的长发，轻轻拨弄着。
“弱者，想要守护所珍爱的东西，就只能不断变强。世道如此，生于何处，又与正道魔道何干系？唯有变得至强，才能改变世道。”
“那我现在变强了嘛？为了变强，我可是不择手段哦！”
“顽童罢了。”
“你！”
绾蓿不服气，探头要强吻。泠清霜任由着她，予取予求。眼中清云蔽月，流风回雪。
清风徐来，世界便只剩下风声，与注目的眼眸。
吻罢，恍然隔世。
只见众人停下争吵，愕然目睹这光风霁月，如此花前月下。
至于洛情书，则自闭地回想自己向时的人生，竟一帆风顺，没有丝毫挫折，一时间和妖女作对的心思也无了。
绾蓿笑着：“你们继续你们的事，看我们做什么？”
“呃……”
虽说陛下一直倡导开明的风气，但两个女子，还光天化日之下……还真是头回见。
不对啊，他们原本要干啥来着？
说时迟那时快，突然阴风掠过，天空乌云凝结。
一群红衣教徒，有男有女，纷纷落在地面，森森笑着。
男女老少皆凛然。
“我当是谁，原来是正道的伪君子，在这收弟子呢？也加我们一位呗？”
为首戴狐狸面具女子笑着，手指勾勒丝线。众人惊呼，发现空地处竟然布满了这样近乎透明的丝线。
显然埋伏已久。
“正好我们魔教前些日子损失惨重。我们也不想招惹是非，就给点弟子呗。”
面具人操纵丝线，暴露出金丹期的境界，众人方才松了一口气。
什么嘛，只是金丹期的魔道，不过借着邪术压过他们一头。
看我……
看我……
几个元婴期长老惊惧地发现他们竟然无法破坏这看似脆弱的丝线，反而肌肤被划破几道伤痕，流出鲜血。
绾蓿觉得无聊，这些宗门都是些老弱病残，还不如把依依带去魔教当下任圣女培养呢。
她刚抬胳膊打个哈欠，似乎把什么弄断了。
她困惑地打量手中反射晶莹光泽的丝线。
“什么！你是何人！竟然能破我的丝缕！”下一瞬，面具人神色惊惶，而后变得阴沉，“此子断不可留！”
说罢，便冲向绾蓿。
绾蓿眨眨眼，却见她突然像是被什么击飞了一样。
她恶狠狠地放言：“可恶，竟然能击败金丹期的我！你给我等着！弟兄们，我们撤！”
来也快，去也快，落个一地狼藉，只剩下被瞩目的绾蓿。
……
“小小年纪，竟有如此实力。”
“恐怖如斯……”
“这招不是失传已久的……”
路人窃窃私语，声音却在清冷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绾蓿嘴角扯了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