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失败的晚宴与成功的夜晚

作者:一瓶花生油 更新时间:2024/3/13 13:49:46 字数:4557

她与寻常人在情感上唯一的不同,便是她整日都在希望那个老女人快些死掉。她甚至在闲暇时间都会在心中淡淡诅咒她,而现在,她总算得偿所愿了。

当时她将将结束五月末的毕业典礼,以极其优异的成绩成功拿到学院硕士学位,大家都准备举酒恭贺她。

但就在她拿到学位证书的后一秒,一个养老院的信差跑了进来,驾轻就熟的装出一副悲痛的表情来通知她。

维多莉娅差点在众目睽睽之下笑出了声,她知道这样做定会损她的形象,但就是像漏了气的皮球一样按耐不住。

她觉得自己的身体中充满了某种癫狂的气体,如果不通过大笑将其呕吐出去,就要窒息而死。

在大约半分钟后,她总算度过了最难熬的时刻,她转过头去,对宾客致歉,随后做出一副伤心到了极点的模样。

迟钝的客人们在呆若木鸡的发怔后,都怀疑自己是不是眼花了,可维多莉娅没闲心为他们答疑解惑,抓起一件灰大衣就冲出门去。

而现在,维多莉娅独自的漫步在大街上,她现在已经不怎么因此感到快乐了。反倒是一种淡淡的茫然像昏黑凌晨的水珠一样附在了她的心上。

“夜晚来得真慢,真让人恼怒,”维多莉娅寻思着,将手塞进了笔挺的羊羔皮大衣口袋里,“不过晚上还算清凉,这倒是个好消息,若是像前几天一般热,我非得上芬兰去。”

她望着长而热闹的驰道,又兴高采烈起来,满心欢喜的观察着街道上的一草一木:路上布满了花岗岩切制的矩形石砖,它们那干净而平直的表面使人心情舒畅。

街道的两边生长着树木,树底不知何时长满了草,明明她前几周看的时候还没有,现在却已经郁郁葱葱到了拥挤燥热的程度,就跟一个盛满生命的陶碟似的,愈发显得可爱。

维多莉娅忽然停了下来(差点让她背后的人栽在她背上),她想起要从皇家大学向西走,然后右转向北经过B大桥,再朝卡累利阿走好一段路才能去到放尸体的小教堂。

但她已经慵懒到不想再多迈一条腿了,冥思苦想着方法能让她省些气力。

忽然,她抓住了问题的本质,并迅速的产生了一个让她满意的方案:她可以不去理会他们,拿一张信纸,再寄去10卢布,让他们自行操办就好。

她对这个计划的可行性随着时间而变得深信不疑。

“不,应该是15卢布,还有5卢布要给院长,否则他定会瞎说一通。”维多莉娅忽然出声提醒自己,这声音在车水马龙的大学门口显得微不足道,“对,这5卢布刚好封住他们的嘴,这样就妥当了,妥当了。”

她为不用去见泡肿发胀的恶心尸体而欢欣鼓舞,如果是随便一个朋友乃至陌生人,她都定不会如此决绝果断。

但那个人是她一生中最为憎恨的人,那个人将父亲的遗产掠走(当然,维多莉娅当时尚不能自己处理财产),去到各种低俗的露天舞场去看下流舞蹈。特别是一个年轻的小伙子,他会跳一支巴黎的新潮舞,并以此挟走了她的2000卢布。

维多莉娅念起旧来,随意的坐在了路边的松木长椅上,又觉得被同学辨认出会是件尴尬的事。她便转转头,又大步走进一间咖啡店——也许吧,她其实没看牌坊。

“小姐,要点什么?”

维多莉娅抬头,打量了一下小饭馆(她现在才认出来是最常去的一家,她很喜欢这的咖啡和煎鳕鱼),这里已经高朋满座,并且响着一支英国歌曲,那歌曲拌着黑管声,提琴声和某种鼓的打击声。

但她不喜欢这个时候来,因为它们要在每个星期天都来一首“慷慨激昂”的歌。她觉得实在难以下咽,准备离开了。

不过就在此刻,她注意到这家店的主人——柳博芙·谢尔盖耶芙娜·梅德韦杰娃,她此时正朝着她走来。她整了整自己的西服领,静静的等着她拄着木手杖一瘸一拐的走过来。

她披着一头金黄色的短直发;棕色的眼睛大而圆,里面烧着热情的光;鼻梁高;嘴唇薄而前凸,看起来却显得安静刻薄(实际上恰恰相反);下巴有些尖瘦;颧骨平直顺滑。

脖颈勉强算是长的;胸脯挺拔而紧绷着;腰细,大约25英寸;她有一个健壮的身体,从她裸露出的小臂就能看出。她的腿强壮而又有些过于长了,如果跑步的话是极适宜的,但现在而言是一种负担——因为她在五年前一次晨跑时癫痫,瘸了左腿(于情于理,维多莉娅都觉得这病不应该在柳博芙身上出现)。

“你怎么在......妈的!”柳博芙感受到唇间刚点的烟被夺走,抿了抿被牵拉出的唾液,叫骂出声,“还回来!坏家伙...噢,多谢,亲爱的。”,她低垂下头,接受了维多莉娅的外国烟,“真抱歉,我易怒的毛病又犯了。您知道,后厨的环境能把耶稣都‘热’怒。”

“很高兴您没在后厨吸烟,”维多莉娅望着柳博芙逐渐凑近的面孔,拿出了一块煤油打火机替她点燃,“我母亲投海死了,今天中午的事。”

柳博芙在她的面前拧动着细长的眉毛,欲言又止的翕动着嘴唇,用游移不定的瞳仁望向维多莉娅。她又暗自后悔自责起自己的无心之言,因为这个问题一定使柳博芙为难极了。

她的神色变得愧疚起来,这似乎又不如柳博芙的意了。

“抱歉,我正巧路过......实际上我都以为是娜达日杰的咖啡店,我只是想找个松木(什么都行)椅子坐...咳咳!”维多莉娅猝不及防的吸入了柳博芙刻意吐出的氤氲,用力转头,猛的咳嗽起来。

“您看,您这副样子才叫可爱呢!塔夏,有照相机吗?对,法国牌子的,快拿过来,她要缓过劲来......啊呀!”柳博芙放肆的高声大笑着(周遭好事的客人都看过来),不过在受了维多莉娅的一记重击后差点断过气去,“噢!咳!亲爱的,您打得太重啦!”

“我让您再看看!”维多莉娅气恼着,又是一拳砸在了柳博芙的肋骨上。不过这次便不敌上一拳致命了。

“好啦好啦!维朵!我还有件事没对您说呢,既然您主动送上门来就捎带解决了吧!”柳博芙用枣木手杖压灭嬉闹时掉落的烟,转了转头,愉快的笑了,将维多莉娅牵来了她的小休息室,“来吧,让您看看我这的新客人——蕾娜塔·菲尔德小姐!”

维多莉娅向松木门后望去,里面竖着几张很新的桦木毛皮沙发,配有很多精致的桦木家具:例如茶几,书柜,工具架,它们在壁炉的火焰下闪烁出红白色的光;干净的地板是白色磨制大理石板砌成的,也布满了通红的烈焰。

整个屋子的四面墙上都铺满了淡黄色的希腊风墙纸,在与白色天花板的交界处还围了一圈纯白的石膏线。这里近乎什么也不缺,但要是真想做到十全十美还是需要些美景的,例如:

一位约莫十八岁的女孩,抱着装着一尾稚嫩的俄罗斯金草鱼的绿玻璃球型鱼缸。她端坐在毛皮沙发上,小腿和脚还泡在价格不菲的水桶中。

“我想,蕾娜塔小姐姑且算是英俄血统,”柳博芙迅速的锁上了门,她很忌惮让外人见到那位包着头发的少女,“还有,维朵,看在上帝的份上,您千万别把这的事说出一个字。”

维多莉娅答应道:“当然,我发誓。”

她又将视线全部投入到了那孩子的身上,并瞬间就获得了不俗的回报。维多莉娅一下子就被那女孩迷住了。

她身高五英尺八英寸。有对乖巧的眉毛,静静的趴在那双海蓝色的眼睛上,像两盏油灯般施舍着柔和;鼻梁像礁石一样挺着,薄薄的粉嘴唇和她的鼻尖配合得极好;她的下巴也窄,并且能搭配之前提到的嘴唇和鼻尖,看起来漂亮极了。

她的脖子长白,让人联想到神殿的方解石柱;**也不算小,并且周围富有肌肉,使它不会坍塌;肩膀很漂亮精致,手臂看起来饱满柔软;腰很纤细,周长约莫24英寸。

最引人注目的是腿,她的腿很健康又细长,在肌肉触及不到的地方又补上些赘肉,使得整条腿极为细腻;小脚泡在一个欧洲橡木脚盆中,用脚趾轻轻在浅棕色的盆底打转。

蕾娜塔伸出手仰视她,腼腆的说:“见到您很愉快,小姐。”

“维多莉娅·季米特里耶芙娜·悖洛乌索娃。见到您同样很愉快。”

维多莉娅有些迟疑的和蕾娜塔握了握手,下一刻就立即后悔了这个决定。蕾娜塔的手掌平滑而白嫩,像是块纯白无暇的石英雕琢而成。更重要的是(尽管这么说很奇怪),她几近迷恋上了这种感觉。

维多莉娅轻轻握住蕾娜塔的手两秒,默默与自己的手掌相比较。但您知道,这注定是要分开的,她认命般恋恋不舍的松开了它。

她相当讨厌分别和恋旧的情绪。

“我得提前告诉您,菲尔德小姐是一位(请允许我用这个称呼她)塞壬,”柳博芙绞着臂膀担心的望着维多莉娅,“我看了,她没有吃过人...希望您不要对她有所成见。”

维多莉娅迎着火光不满的仰视着她:“您今天怎么回事?自我一进门您好像就不待见我,现在更是质疑我的品格了!日久见人心呀!真叫人伤感。”

“抱歉,维朵,”柳博芙诚心实意的低头道歉,“您知道,那些自以为是的小市民和无知愚昧的庄稼汉就是...哎呀!您瞧我这蠢话!我的意思是,我太久没见到谦逊有礼的人了。”

维多莉娅不是真的怪罪她,她回头望着蕾娜塔,蕾娜塔将那肥大臃肿的白呢子头巾取下来,露出了里面银白闪亮的发丝,简直就像是将无瑕的银锭整块镀了上去。

更像是将微微发灰的乌云被赏赐在了她的头上。

柳博芙打量了一下壁炉:“唔,我觉得今天不怎么冷,但厨娘和侍者都叫嚷冷,就让塔夏(一个名叫阿娜斯塔西亚的收银)点了火。”

“您为她备了水吗?”

“我在她的床架上铺了两层防水布,放了些盐水......”柳博芙伤心的回应道,“希望有用吧,这孩子在芬兰湾捡到时可怜极了,她甚至自愿以每个月15卢布(她的声音激动)为我打工!我当然不肯,按三十三卢布每月为她结工资。”,她望着一言不发的蕾娜塔,变得悲悯起来。

维多莉娅的眼神游弋了一秒,走上前去,在蕾娜塔不到一英尺的地方俯下身子:“小姐,恕我冒昧,我能...检查一下您吗?我认为这对未来的相处大有裨益。”

蕾娜塔有些怯的给予了肯定答复。

维多莉娅的心稍稍放下来些,但她一接近这姑娘还是羞涩起来(有趣的是,她也一样),就像是富含油脂的松果遇上了烈焰,霎时间便在她心底噼里啪啦的炸开,将她的脸颊都烧得炽红了。

她打量并思考着蕾娜塔银色的发丝,又和她眼眶中海蓝色的宝石勾搭在了一起:她能看到她眼中的羞怯。最为尴尬的是,维多莉娅有意无意的向着她的腰盯了一秒。

而蕾娜塔一定看到了维多莉娅的眼神,因为她的背缩到了靠背上,假装无意的用胳膊遮掩在大腿根上。

“按林奈的话说:人属,海人种,黑海亚种,”维多莉娅面红耳赤的回头说,“您不必太过担心,她的头发见日光会恢复成黑色。”

“谢天谢地,这真是个喜人的消息。真棒!亲爱的!”柳博芙作势要扑到维多莉娅的身上,但她自然是不肯的。

“您别再像是娃娃一样抱我了!”维多莉娅装作愤懑的模样,“我知道您长得高大,很想找个矮子来凸显您的高大。但我毕竟不是件羊毛玩具!”

柳博芙狡黠的笑着:“您别再说啦!我现在愈发觉得您可爱了!”

“真气人!”维多莉娅倚在沙发上放弃谈论此事,“柳芭,劳驾您为我和菲尔德小姐榨些咖啡,感激不尽。”

“哼!”

柳博芙离开了。

这地方就只剩下维多莉娅和蕾娜塔了,这时,维多莉娅才发现这是个极为尴尬的决定,她恰恰在无意中造成了她不该面对的情况——她和蕾娜塔共处一室了!

“不,现在必须找些话说!上帝呀!怎么忽然就词穷语尽了!”维多莉娅扶着额头焦躁的思索着,“聊些什么?就聊海吧,这应该是我们共通之处了,对,就这么办!”

她想要开口,嘴唇动了动。

蕾娜塔却抢先发问道:“小姐,您是哪省人?家父曾教过我简单的地理。”

维多莉娅感激的望着她:“我是本市的人,祖先在拿破仑战争时从Москва迁来的。”

“Москва...听说那里也很漂亮。”

“是的,美极了,”维多莉娅回忆着在那旅行时的日子,“不得不说,那里的克宫很漂亮。不过冬宫也不错,等有时间了就带您去附近转转(她心中暗道不妙,因为这话完全出于身体意愿)。”

“感激不尽。”

蕾娜塔用双手将她那白净的腿从水盆中抽离出(没有她小腿的水盆在维多莉娅看来不再华贵了),她拿起一旁的棕色的棉纤维擦脚巾,仔细的从每一个脚趾之间穿过,确保从小腿到脚后跟都只维持最低限度的湿润。

维多莉娅的金色眼仁像是捕猎一样紧紧的盯着它们,不愿放过一丝细节——不过她最后发觉到这种行为的不齿与下流,佯装悠闲的打量起身后的衣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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