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契约

作者:一瓶花生油 更新时间:2024/3/16 12:00:01 字数:4695

帕丝缇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数次凌厉的讽刺了他们。看得出来,目前的霸主在各个地方都并不讨喜。

“唔,好吧,”维多莉娅摸了摸嘴唇,“我先去外面看看,如果能的话就劈些柴火,您...算了,您早就熟悉寒舍了。”

好的。

维多莉娅直起腰板来,推开那扇雕纹实木门,下了楼,朝门房那望去。

他不知出于何故没有留在岗位上,维多莉娅问周围的房客,他们也对门房的行踪一概不知。

不过一层的老妪猜测是遛狗去了,她十点钟时见到门房抱着之前寄养的马犬回来了(那个高个男人高高举着那条狗,让它的鼻子和门框撞了个满怀)。

“好吧,”维多莉娅说,“看来只能自己干了。”

她从门房的床底找到一把3英尺长的斧子,又在屋后翻到些直径十英寸的松木,俯身将它们搬到了门前专用劈柴的夯土地上。

维多莉娅左脚在前,右脚指向右侧,换了个稳固的态势。

她双手握住水曲柳柄的后部与中部,将斧柄举过前额,在下落时迅速用双手把持住柄后部,让斧刃像是高空俯冲的猛禽一样将小原木撞成不规则的两部分。

维多莉娅用靴子踢开了较小的木板,又一次游刃有余的将剩下的木板劈成合适的尺寸。

“列夫,嘿,傻狗!停下!”门房在门口严厉呵斥着,“坐下!”

“午好,德米特里·安德洛尼耶维奇。”

“您好...悖洛乌索娃小姐,”他说着,又被那条上蹿下跳的棕毛马犬惹到了,低头对它大骂,“你这条冥顽不灵的野狗!”,说罢,狠狠的拍了一下它黑长的嘴。

那条狗却仍像水管锅炉般不知疲倦的蹦跳,扑在他大腿上,坚硬的爪子胡乱踢着,发出哒哒的清脆撞击声,将青黑的夯土都掀飞一块。

“您看,这就是我不想养马犬的原因,”他蹲下来去解缠在腿上的纤维绳,抬头仰望着维多莉娅。

“它实在是太活泼了,浑身上下有使不完的气力...我敢打赌说,它要是把劲往一处使,绝对比阿基里德跑得快。”

“但您就喜欢这样的,不是吗?”维多莉娅拍了拍它土色的身子,说,“您总说之前那条德国狗太沉闷了。”

“别提它了,”他厌恶的蹙起眉毛,“我刚把它买回来没几天就病死了,又到狗市上找到那个波兰贩子,逼迫他退了钱。”

“不管怎么说,您又把它接回来了,”维多莉娅将斧子放在墙边,揉了揉列夫的头顶和耳朵,“您看,它乐得耳朵都快飞起来了。”

“哼,”德米特里毫不认同的否定着,“您是没体会过牵着它的感受......您劈了多久的柴?”

维多莉娅回答:“不到两分钟。”

“我去拿那把柞木斧子。”他说着,滑溜的钻进了屋,在写字台下面掏出一把三英尺四英寸长的熟铁斧。

维多莉娅面向石砖墙,劈开一块松木,弯腰将它们扔在墙边。过了约十秒钟,德米特里也加入进来。

他是个有些高加索特征的俄国混血,据说祖辈生活在里海西南。

他高六英尺五英寸,有一头卷而短的金发,与他那白皮肤显得适配;脸显得长,上面嵌着一对单纯到愚蠢的蓝眼睛,看起来不很聪慧,甚至有些傻里傻气。

鼻梁的高度只能算是差强人意,鼻尖形状也并不美观,是勾状的,展露出一股凶狠的气势(如果不看眼睛的话);

那极显平常庸俗的嘴唇不薄也不厚,它是如此的没有特点,以至于安在任何一个人嘴上看起来都差不多,倒像这张脸上真正的累赘;覆盖着胡须的下巴尖长,不过在一个还算不错的位置停滞住了。

而这个人身上最瞩目的就是他胳膊上扎实的肌肉,据说他祖父曾在当地骑马抗俄,最后被招安到罗斯托夫,又一路北上到了彼得堡。

当然,他祖父的骑术对生活在城市的他而言是无益的,他只和父亲学习了怎么举重和挥砍,这成全了他坚实的臂膀。

他时常奔跑,并乐在其中,引以为傲。据说他最熬人的成绩是抱着个沉重的大铁块跑了3英里,仅用时24分钟,毫无疑问的磨砺出一双有力的腿来。

他们大概劈了十几分钟的柴薪,将攒下的原木劈成单手可握的小木块。

维多莉娅将斧子轻轻搭在墙边,擦了擦微微冒出的汗,她对这种重体力的活计还是有些力不从心——不过维多莉娅的朋友倒都对她的力量和耐力感到惊讶,因为他们还没看过......

“我上楼了,”维多莉娅强迫自己打断了自己的思绪,“您要是饿了就去找贝克夫人吧,她的面和多了,那边还有些吃不完的饼干。”

“谢天谢地,”德米特里将斧子粗鲁的扔到一旁,欣喜的叫道,“我正巧想吃甜食。”

“等一下,”维多莉娅忽然停在原地,嘲笑般的转身向他说道,“里面有坚果。”

“上帝呀!别吧!”

德米特里痛苦而戏剧性的坐在了地上,捂住了自己的脸,他的狗上前舔了舔他,被他像难兄难弟一样牢牢的抱在了怀里(那只狗不很领情,因为它还想撒泼打滚)。

这时,二楼的窗户被打开了,维多莉娅闻到一阵甜蜜的香气,跟随着来源向上望去。

“德米特里!”艾米丽探出了头,大喊道,“只要你肯上来把我的地板钉住,我就给你烤苹果馅饼!”

“天呐,好极啦!”他又跳了起来,列夫吓得也跳开了,但又凑了过来,用那发黄的头去蹭德米特里的卡其色长裤——可以看出它经常这么做,德米特里的裤腿上全是列夫蹭上去的黑褐土尘。

维多莉娅和德米特里一同上了二楼,在家门口时和他道别,随后进了自己的房间,那本书还在写字台上等着她。

她有些累了,便猛的砸在了木板床上,发出了巨大的撞击声。

您的社交圈真广...不如说,所有人都被您像捕鼠夹上的奶酪一样吸引了。

“您真要这么说吗?”维多莉娅轻轻卷起眉毛。

抱歉。

“没关系。”维多莉娅望了望书,又默不作声的沉寂下来。但她觉得这样做不是办法,便思索起了话题。

“您愿意分享您是如何成为《Pestilence》的吗?”维多莉娅询问道。

当然。

书直言不讳的写道。

您知道,我们其实是一个个掌管事物的意志,我们的壮大就是兼并同类的事物,或提升所掌控事物的影响力。

例如很久之前有一本书叫《War》,他在十四世纪初的时候把上一任的《Pestilence》和给合并了,成为了《Death》。它在十四世纪末的时候忽然不见了,它的书页散了一地,变成了一本本小薄书。

我也不知道它去了什么地方。我当时是《Pestis》,只顾着享用美味,丝毫没有在乎那些蛛丝马迹。然后合并了《Chaolera》,《Smallpox》和《Typhoid fever》。

不得不说,我当时的判断真是正确极了,按你们的话说,这需要“感谢上帝”,虽然我不明白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功劳推给上帝。

“好吧,”维多莉娅觉得瘟神谈论感谢上帝是件割裂的事,“您把绝大部分疾病都吞并了,这就变成了《Pestilence》?”

准确来说是所有已知传染病和大部分的其它疾病。

“好的。”维多莉娅点点头,抬头仰视着中午火球一样的太阳。

它在维多莉娅的窗前泼了无形的煤油,又用清澈的火焰点燃了它,让维多莉娅觉得燥热异常,想去开窗却又被烫到了手。

您思念起您的意中人了?

窗户忽然被推开了,维多莉娅望了望立起来的灰书,当即明白了怎么回事。

“您这么说也算,”维多莉娅回应道,“我多半骗不了您,便坦荡承认吧。”

我觉得您冷静得不正常,之前被我选中的人往往都激动异常,乃至于睡不好觉。

“因为我至少知道是怎么回事,”维多莉娅又望了望她,“我在神秘和外科都学得不错,在呼吸道疾病上也有一定造诣。”

哦?您能对付白色瘟疫?

帕丝缇似乎对维多莉娅的话甚是不满,不知用何种手段吹进来一阵风,随后刻意出言讽刺。

“虽然我极有可能活不到那时,但我愿意和您打个赌,”维多莉娅注视着帕丝缇,“最多到二十世纪中叶,一定会有方法削弱结核病的影响。”

我给66年的时间,如果您输了,就归附于我,怎么样?

(一个铅笔绘的少女站在伦敦的街道上微笑)

她身高五英尺五英寸,黑色小礼帽之下是中长黑直发,又圆又大的眼睛是暗金色的,鼻梁和下巴间隔的恰好...这是她脸上能说清道明的地方,其余的部位是能说美,压根不能用任何一种语言来表述。

穿着一件黑色晨礼服,左领上长着一支白玫瑰;胸脯仅能通过西服下的白衬衫推测,应该在恰恰到隆起的地步;她的细腰极有魅力,大概在26英寸至24英寸之间;不过这件衣服实在是过于长了,吞噬到膝上才肯罢休,让人只能看见一条瘦长西服裤和男士皮靴。

“我要是死了该怎么办,”维多莉娅毫无惧色的问道,“您难道像耶稣一样说‘拉撒路,你起来吧’,人就能起死回生了吗?”

我这么多页纸,可以把您也夹进去......之前的《Death》就有收集癖,它冒着极大的代价收集了很多人的名字,它原本很快就能到顶峰的。

帕丝缇写着,忽然顿了顿。这却让维多莉娅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难受。

“唔,”维多莉娅思考着,用极为正常的眼神望着帕丝缇,“您想成为下一个《Death》吗?”

是的,我迫切的想知道它到底怎么了。

就像是你们的物理学家究其一生都在试图打破这世界的规矩,从而找到新的规矩。

我也是一样,我从一个较大的传染病来到了今天这个层次,可以说,现在就算是《War》也不敌我(它需要一个宿主,宿主与他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因为它脑子不好使,之前附在法皇身上,然后被你们打回巴黎了;

它不死心,选择了你们的老皇帝,先被高加索人打到晕头昏脑,又被联军打得满地找牙;老沙皇死后,它决心在新大陆发展,现在位于联盟国和北方军血战。

维多莉娅觉得帕丝缇快笑出声了——尽管听到一本书发笑称得上是无稽之谈。

它明明选择英国会好很多,但就是固执的不选我的诞生地,愚蠢至极。它看样子又要输了,而它这次一旦失败,我就会毫不犹豫的合并它。哦,它现在还在着急。

不行,差点被您浑水摸鱼了。回到那个话题,您对那个赌约有什么要求吗?

“我只是作为加强语气而使用的那个词,”维多莉娅望着帕丝缇,“您有些较真了。”

好吧,不过我正好有事要请教您。

维多莉娅换了个娴雅的坐姿,说:“请讲。”

假如说,人们可以百病不侵,那生活情况会不会好很多?我在这五个世纪以来常常看到一种滑稽的局面:粮农创造了食物,却总是因饥饿而发病。

还有一个莫斯科周边的农民,亲朋好友都因病横死田野,徒留他一个免疫成功的幸运儿,最后也沮丧至极,心灰意冷,在房梁上自缢了。

在我看来,你们就算聚在一起(那样才好)也太过脆弱了,所以没办法完全理解你们...不如说,完全的理解纯属无稽之谈。因为据我观测,一个人是不可能完全知道另一个人心中所想的。

“也许会吧,”维多莉娅将所有的视线都转移到了帕丝缇在书本上绘制的形象上,突兀的说道,“我想要您的知识,作为那个约定的报酬,您接受吗?”

当然。

帕丝缇在一张纸上按照合同法严格的写出一份契约。并在自己的签名栏填写了Pesti·Lence,维多莉娅在仔细阅读了契约内容后也签上了自己的全名。

“好了...咿!”

维多莉娅忽然觉得手背上像是被用锯子切割一样剧痛无比,在掀开袖口之后才发现那开始迅速的出血,她不得不在床底取出纱布和绷带来应对本不该出现的迅速流血。

她感到更疼了,这次真称得上是刻苦铭心,如果不是用力合着牙齿,她就要大叫出声了。

而一旦松口,疼痛的大喊就像溃堤的洪水一样无法遏制。

她感觉有东西在左手里搅动,像是要把她的骨头打碎,将里面的骨髓混合着鲜血肌肉一同搅匀一样钻心的痛。

而不一会,这种痛苦又加上了些炙热,好似在搅拌钵下升起了火一样,感觉自己的手快熟了。

维多莉娅死死的抱住了白色枕头,她长长的指甲把枕套扎出一个洞,又陷进了鹅绒里,将一片片鹅的绒毛挤到了外面。

她浑身的肌肉都在紧绷着,但却丝毫感觉不到酸痛,因为她浑身上下的注意力都被用来制止尖叫了。

终于,她觉得过了约莫十分钟,帕丝缇总算肯饶恕她了,她手上的剧痛开始消退,又过了五分钟(她清晰的感知到),她总算有力气感受到全身肌肉紧绷的副作用了,但点疼这已经打动不了她了。

维多莉娅转头望了望自己的左手,出乎意料的还长在手腕上,并且上面多了一个奇怪的等边三角形。

它是深黑色的,却能透过它见到律动的暗红色血液。三角形的其中一个角直直的指向了手腕处,中心有一个字母:P。

好啦,您现在算是百病不侵了,喜欢吧?还有,说真的,您刚才着实令我刮目相看。

“我宁愿刚才就得最严重的病,然后把肺咳出来......”

维多莉娅愤怒的抨击道,但在有气无力的声音下却像俏皮话一样柔软可爱——说的低俗些,甚至能激发出一些奇特的破坏欲。

这时,一阵疲惫感像渔网一样笼罩了她,将她的意识拉进足以窒息的水里。

“Good night.”

维多莉娅确切的听到两个词,它大概由一位二十岁的女孩发出,并且清脆动听,携有伦敦特有的抑扬顿挫。然后她便再也打不起精神了,迅速的埋没在了困顿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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