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主角的观念和常人是有很大差异的,她杀人几乎完全没有心理负担,会为了一些根本犯不上的事去谋杀害人)
“维多莉娅·季米特里耶芙娜,”帕丝缇低声下气的说,“我很抱歉中午的事,在此诚恳的寻求您的原谅。”
维多莉娅整理海鱼的手停顿了一下,头颅上下点了点,继续做起活来。
“谢天谢地,”一个带有爱沙尼亚特征的渔民想要抓维多莉娅的手(她躲开了),“真感谢您,美丽善良的姑娘......您拿上一条吧!”
“不用了,”维多莉娅嗅了嗅空气中的海腥味,在湿滑的木推车上刮了刮粘液,“您瞧,我行色匆匆的,显然是另有事务...总而言之......先告辞了。”
维多莉娅说完便迅速的踱着步子远离了海鲜市场。随着海风中的鱼腥味愈发稀薄,人群也像是破碎的雪球一样散开了。
“真好,”帕丝缇夸奖道,“不计报酬的助人为乐呀!”
“不,您看他,他要真想给我条鳕鱼(或许吧)早就去拿了,”维多莉娅拿出方帕擦拭着手,“您能明察的。”
“好的,我就直截了当一些,开门见山...您找那个老渔民是为了他肩膀上的纹身吗?”
维多莉娅从动作上给出了肯定答复。至于那个瓦楞铁片一样的波浪纹身...它其实没什么特别的,仅仅是让维多莉娅感到怪异。
“唔,看来有些人确实在彼得堡找着某样东西,”帕丝缇笑着说道,“这么巧合的事都让您撞上了...您愿意听我讲讲吗?”
“洗耳恭听。”
“您知道,Kraken被炸到重创了。它虽然吃掉了《Mind》,恢复了一丝生机,但仍然要尽快痊愈以应对皇家海军的捕杀。而他们要找到前任《Ocean》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儿献给Kraken...我就直说了——她就是您的梦中情人。”
维多莉娅有些茫然的立在了原地,但不过一秒,就继续在腐朽潮湿的石砖上继续前进起来。但她现在却感到胸口发闷,有些喘不上气来...用一个烂大街的比喻:就像有一座阿尔卑斯山压在心口上一样。
“怎么样?复杂吧?”帕丝缇又笑了起来,“您想要怎么保护蕾娜塔·菲尔德呢?以我对您的了解,您绝不会放弃她的......我可以代替将Kraken杀死,但这需要您现在就主动献上自己。怎么样呢?”
此时,天色渐渐黑了下来。照理说在这时候的天空应是亮敞的,但不知从哪片海域飘过的乌云像块烂抹布一样将蓝天糊了个严实,这倒是愈发使人闷烦了。
街上的工人看了看天,骂了几句,又行色匆匆的赶赴岗位。
维多莉娅沉思着:“我自己会有办法,不用劳烦您。”
“我可以简单的和您透露一下:他们一共五个人,身份都或多或少的与海洋有关。”帕丝缇有些高兴起来。
“能告诉我...有没有人在跟着我吗?”
“没有生物学意义上的人类...好吧,除我之外没人跟着您。”
维多莉娅有些不耐:“那就是没有了。”
帕丝缇又一次给出了肯定答复。这让维多莉娅暂时松懈下来,她已经有些疑神疑鬼了。
她看了看表,决定立刻赶往柳博芙的餐馆——这是一个现实的问题——蕾娜塔死了确实是可以再找的,而她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让柳博芙受到伤害。
想到这里,她变得惶恐不安,用右手紧紧的抓在胸前,她一定要把蕾娜塔和柳博芙分离开。
维多莉娅在六点钟的时候找到了那家小餐厅,他们刚刚挂上新的招牌,显然是营业不久,甚至连烤面包的香气都没有散逸到外面。
“柳芭!”维多莉娅健步冲进里面高声呼唤着,“您在哪?”
“上帝呀!”柳博芙的埋怨声在二楼响起,“维朵,您大吵大叫什么!”
维多莉娅揽住旋转楼梯的金属扶手,迅速的冲上了装潢精美的二楼。这里的地面铺的都是石英砖,墙上贴着一层黄色希腊风墙纸,样式和楼下的一模一样。但她的眼中就只有那个高大的金发姑娘了。
“您...啊呀!”柳博芙刚要发表不满,便被维多莉娅发狠一样的扑了上来。她简直像是条饿狼要撕下块肉一样,“上帝啊!您这是怎么啦?”
维多莉娅紧紧环着她的颈子,在柳博芙的胸口一言不发的埋着头,嗅着她身上浓郁的甜味。
柳博芙有些羞涩,但还是用布满茧子的手拍着维多莉娅的脊背。
而始作俑者此时将恐惧忘得一干二净,但内心却仍不见好转:她有两个选择,一个是编纂一个谎言,另一个则是将一切都如实道来。
但不论如何,她都要带走蕾娜塔·菲尔德这个人......不,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蕾娜塔在哪。
“菲尔德,蕾娜塔·菲尔德小姐在哪?”维多莉娅将头抬了起来,望向了柳博芙疑惑的棕眼睛,“您快告诉我呀!”
“她在后厨帮忙,怎么了吗?”柳博芙疑问道,“您着急忙慌的找......哎呀!”,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维多莉娅用力推进了她的卧房里。
维多莉娅则迅速的锁上了门,挂上了门链。
“维朵!您......”柳博芙焦急的想说些什么,“您这是......”,维多莉娅迅速的吻了她的面颊——这是她头次主动吻这位开朗活泼的女店主。
“柳芭,我说的话您一个字也不要漏出去...答应我,好吗?”维多莉娅在她面前卑微的躬着身子,两只白皙小手紧紧的抓着柳博芙那有些粗糙不平的双手,“有人在找那位蕾娜塔·菲尔德,他们要把她送给邪神,因为她是一位邪神的女儿。”
“您在说什么呀......”柳博芙想反驳这个谬论。但是望着急切的维多莉娅,还是不由自主的决定相信她,“您还是忘记我刚才的那句话吧。您接着说。”
“他们都和海洋有或多或少的关系,可能肩膀上都环着圈波浪线一样的海浪纹身......”维多莉娅亦然死死的抓住柳博芙的双手,恨不得将指甲都掐进骨髓里,“我知道您不愿意抛弃她,我现在要把她带到我那边去,我还有一间房子没租出去,我可以在那把她藏起来......”
“您那怎么办呀!”柳博芙心慌的将手从维多莉娅的禁锢中解放出来,又抓在她的肩膀上,“您怎么保证自己的安全!您总是为别人着想,您压根不知道没了您我会变成什么模样!那真是比死了还要难受成千上万倍!”
“有德米特里·安德洛尼耶维奇·费德罗夫在呢,”维多莉娅望着柳博芙,竭力让她安静下来,“他的身板您不是没见过,邪神来了都可以一斧子劈开!更何况只是五个名不见经传的爪牙呢?”
帕丝缇并未对此话发表任何见解。
维多莉娅惊喜的发现,柳博芙心上的担忧卸下了一部分。她赶忙趁热打铁的继续说。
“您放心,我已经找好办法了,先让菲尔德来我的房间里避一避,”维多莉娅将手搭在门链上,说道,“您放心吧...我现在要去找菲尔德小姐了,麻烦您先收拾一下行囊,再帮我叫一辆马车。”,说完,她不给柳博芙说话的机会,便不顾柳博芙怪异的目光,闪身走出了木门。
维多莉娅又下到了后厨,心脏立即就被后厨火热的空气烧得通红,那金属碰撞的噪声让她整个人的性格都变得暴戾起来。
她有些愤怒的抓起一旁神色躲闪的蕾娜塔——不知为何,她心中积攒了一股无名之火。她隐匿的将蕾娜塔拉进了休息室,而蕾娜塔也听天由命一般由她有些粗暴的拉扯。
“我来是为了什么事,您知道吗?”维多莉娅将她放在了沙发上,自己则坐在了门口的沙发上,“说说您吧。”
“抱歉......”
“我没让您和我道歉,您现在必须和我讲明您的身世来由,”维多莉娅端庄的将手搭在膝盖上,淡漠的说,“闲言少叙,开门见山不好吗?”
蕾娜塔畏惧的望了一眼维多莉娅。她也能感觉到维多莉娅的怒火。
“我原本生活在亚速海一带......那时候,家母杀了一个运粮船的船长...这事没过去多久,一个海军,一个海员和一个纺织店主就找到了家母的洞窟...一开始,她还能指挥黑海蟹去围攻其中两个,可是第三个人忽然跳了上来,刺穿了她的大腿...那个海军趁势打碎了她腰椎和胸椎之间的脊骨。”
蕾娜塔又打量了一眼低头沉思的维多莉娅,似乎恢复了些勇气。
“我当时九岁,是母亲在1844年与一个英国旅行家诞下的......我母亲和他本来是在1843年的罗斯托夫沙滩上偶遇的,她本想趁机吃掉他,但一聊起天来就没办法再心狠手辣的杀掉他了。
“她和他交流了一年便生了我,但他家里要办丧事,不得不回到英国去。
“在1853年时,他和英军一同出征,便装打扮要去看望家母,却不想只见到了半大的我。
“他发了疯,找几个醉汉去殴打了那个纺织店主,又知道了那个海军上尉去了克里米亚,便自告奋勇的要去前线...那个海军上尉被俘了,他便将自己的故事和他娓娓道来,最终,两人都同意用一场决斗来结束一切。
“不过那个上尉赢了,又被愤怒的英军刺死了......真是不负责任,不是吗?哦,我是搭乘着军舰在英国生活了一段时间,随后待到战争平息,便让我一人乘着商船再去圣彼得堡。”
维多莉娅说:“噢,您还有事情没说呢,例如《Ocean》的事。”
蕾娜塔有些慌了神,但她明白,慌张对目前的情况毫无益处。她的表情挣扎了一阵,痛苦的开口了。
“他看起来是个旧世纪的女伯爵...虽然我早就知道那仅仅是个幻术,但是那是我童年唯一的玩伴了,”蕾娜塔悲伤的低下头去,将下颌埋进自己的衣服里,“某种程度上,她代入一个父亲的身份过于深了,乃至于她比我的亲生父亲更像一个父亲...和她相比,我的亲生父亲仅仅只是一个忠贞的丈夫。”
“上一任《Ocean》死于自杀,”帕丝缇补充道,她想了想,继续对着维多莉娅说,“她仅仅只活了190年...她总是怀念在苏格兰的生活,这可能是导致死亡原因之一。”
“您是继承了他的什么吗?”
维多莉娅紧紧盯着蕾娜塔的眼睛,却发现那是双逐渐变得坚毅的双眼。她用手指抚着下巴,若有所思的望着对面的黑色瓷砖踢脚线。
“一个吊坠,”蕾娜塔对维多莉娅说道,“她很喜欢旗鱼,便用一些昂贵的材料雕刻了一个,”,她拿出枚闪闪发光的蓝色旗鱼吊坠,“这就是继承的全部了。但新任一直在搜寻它,逼迫我上了岸。”
“唔,那个算是遗物了,虽然我不知道旧海神那样算不算邪神,”帕丝缇边解释边咕嘟着,“还不错,不过对我而言是无益的。”
维多莉娅点了点头:“非常好。”,她又停顿了一下,竖起耳朵仔细听了听楼上的声响,“看来柳芭已经帮您打包好行李了,您一会收拾下头发,我们马上就走。”
蕾娜塔迷惑的问道:“去哪?”
“我家旁边还有一间空房子,”维多莉娅微笑着说道,她已经不像之前那样动怒了,“那间房子还没租出去,我回去便要打扫打扫...您要想的话可以先睡在我的寝室内。”
蕾娜塔脸色有些发红了,但转瞬间又布满了感激和歉意。她像只企鹅一样又将下巴贴在胸膛上,不敢去看面前的人。
“维朵,收拾好了,”柳博芙敲了敲门,“你们两个快些走吧。”
维多莉娅起身拉开了那扇木门,和柳博芙热烈的拥抱着......不知为何,维多莉娅总感觉柳博芙很奇怪。
“车夫在外面等着呢,”柳博芙松开了维多莉娅,低沉着声音说,“你们快去吧。”
维多莉娅注视着柳博芙,她的脸蒙着一层失望的迷雾,让维多莉娅感到陌生——她没见过柳博芙对她露出过这种神色,一生中大概率也见不到她的这种表情。
她不得不用视线穿过那层灰蒙蒙的雾,看到了她微微扭曲的眉毛和绷紧的眼睛,又发现其内部更为深层的遗憾和羞涩。
气氛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好似连同时间也冻结了起来。维多莉娅觉得缺少了什么,那种东西同时具有空气,食物和水的特性,在它存在的时候感觉不到,但一旦拿走,将立即像跌进油壶的苍蝇一样溺死。
维多莉娅胡乱的思索着,最终确信那是一堵半透明的厚壁障。
那就像将石棺的沉重棺板猛地掀飞起来一样,使她不得不直面棺材里裹着的邪恶事物。这种立竿见影的效果让她忽然有了一个极为下流的猜测。
她的腰肢在柳博芙的抚动下颤抖战栗了一秒,又想不动声色的隐瞒下这个荒谬至极的结论,但脸却不自觉的殷红了。这颇有欲盖弥彰的意味了。
“再见,柳芭,”维多莉娅想要立即松开柳博芙,但她又不忍心抬头望着她那略微失神的棕眼睛,这会让她也伤心透顶,“抱歉。”,维多莉娅说完便亲吻了她的脸,随后急匆匆的拉着蕾娜塔离开了。柳博芙则出乎意料的没有送她们......
此时,她回头望了望小餐馆。维多莉娅内心中勾勒着一个计划...说是计划,实际上就是个简单的决定:她想尽快弄清对方的身份,随后尽数杀死。
她在大家看来都是一个沉鱼落雁,善良随和的姑娘......但大多数从来都不知道她怀里真的有一把黑色的六发左轮手枪。
她的家中藏匿着一把比她都高的英国击发步枪,配有几百颗火帽和纸包弹药。
说这些例子可能有些误导性,我实际上要表述的观点是:维多莉娅不是像大家看着的那样温文尔雅,她杀起人来也能像刽子手那样举止自若。
她不是那种会因内疚与恐惧而自首的类型,某些时刻,谋杀带来的愧疚甚至不能影响她的内心。
她甚至对自己杀人抛尸时的冷静和果断感到震撼与恐惧,那感觉真是诡异透顶,简直就像换了个人一样......
她的父亲也是那样,那几个劫匪压根没想过唯唯诺诺的季米特里能够从怀中掏出一把三发手枪,像是条狡诈的毒蛇一样重创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