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不详的歌

作者:一瓶花生油 更新时间:2024/3/20 12:00:01 字数:4632

“您睡不着吗?”

维多莉娅和蕾娜塔一起收拾着盐水池,这个池子比柳博芙搭建的小了很多。维多莉娅知道,塞壬每周洗一次盐水浴就不会营养不良。

“唔,这才五点钟,我自然是睡不着的呀。”蕾娜塔调皮的说着,“您总不能强迫我睡着吧?”

“您想做点什么吗?下个棋,读会书一类的,”维多莉娅在清水池里洗了洗有些发红的手,侧起头,悬悬而望的盯着蕾娜塔,“如果您有哪些地方不了解,我很乐意解答。”

“我还是都明白的,”蕾娜塔回答道,这让维多莉娅有些气馁,但紧随而来的话就又让她喜不自胜,“但是...有些新歌(特别是美国的)不很明白,您能坐在这为我解答一下吗?”

“谢谢。”

“您谢我做什么呀?”

维多莉娅和蕾娜塔一同坐到了窗边。

天色已沉,暮气浓郁,但仍然能从街上的灯光看出这座城市白日的辉煌,用一个不很恰当的例子:就像是几十年前的辉煌一样。

那时候他们刚刚击溃了法军,流放了法皇,重建好的城市如日中天。

空气倒还算清爽怡人,街道上人来人往,却并不十分吵闹,简朴的工人和还算标准的小吏们正在街上游荡。

不得不说,这个窗子的位置在瓦西里岛中央来说真的是好极了,维多莉娅特别想为设计这堵窗子的工程师发一枚勋章。

“我为您唱一首吧?”维多莉娅望着端坐在墙边的蕾娜塔,“战争时的,如何?”

“好的,”蕾娜塔点了点头,“谢谢您。”

“I am a poor wayfaring stranger.”

蕾娜塔随着歌声渐渐笑了起来,她那变得银白的长发散落在维多莉娅的手背上,惹的她发痒,但又不敢去抓挠。

“I'm travellin' through this world of woe.”

“Yet there is no sickness, toil nor danger.In that bright land to which I go.”

“I'm going there to see my Father.I'm going there,no more to roam.”

“I'm only going over Jordan.I'm only going over home.”

这阵悠长伤感的歌声继续了大概两分钟才停下。维多莉娅满脸绯红的望着身旁的蕾娜塔(她这段几日经常如此),她银色的发被霞光炙烤得如火焰一般红。

她正侧着身子坐着,将身体移到维多莉娅右臂的半英尺处,直勾勾的盯着她。

“您看我做什么呀?”维多莉娅想要躲到一旁,但又极享受这种感觉,这让她坐立难安,双手下意识的揉搓着大衣上的金色纽扣,“您不会想吃了我吧?”

“唔,您不信任我吗?”蕾娜塔不喜欢这个玩笑,但还是微笑着继续说,“我本来还想说‘您的歌声和我一样’呢。”

“抱歉,请您原谅我那脱离事实的冒犯语言,”维多莉娅用左手抓住了胸前特意加固的纽扣,恳切的道歉,“我很荣幸能在您心里获得如此高的评价。”

“唔,”蕾娜塔右手捂起嘴,再次笑起来,“您还挺认真的...您今天晚上想吃什么吗?我和柳博芙·谢尔盖耶芙娜学了些海鲜的烹饪技巧,她教得真是棒极了,您想尝尝吗?”

维多莉娅回答:“我的荣幸。”

此时,廊道内突然响起了激烈的争执声,像是两条野狗在激烈的狂吠一样。

其实五分钟之前就已经有了些火热的声响,不过现在才像是意大利化学家的爆炸性发明一样真正爆发。

“你们把这当什么了?西伯利亚的铁矿场吗?非得用你们那硝化甘油一样的嗓子声嘶力竭的大吼大叫吗!”

“不谋而合,”维多莉娅思索着,她认出了争执的二人就是她的两个房客——是一对改革后落魄的地主,“得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下了决心。

“失陪了,菲尔德小姐。”维多莉娅起身,摸了摸怀中的手枪,里面还有一发子弹,“一会如果有动静,千万不要出来,别给他们开门。”

“发生什么事了吗?”蕾娜塔不安的问道,“有危险吗?”

维多莉娅意识到自己小题大做了,便对着蕾娜塔微笑了一下:“没什么,就是两个不和睦的老地主吵起架来了。”

她随即推开了门,又像是怕金属合页反应过来一样,迅速合上了门。

“怎么回事?”维多莉娅望了望一旁的艾米丽·贝克,整洁的男大学生,还有一个中年退役兵,“您二位发生什么都不该在这吵嚷吧......叶甫盖尼·涅斯托尔耶维奇·伊万诺夫,麻烦您去把那几个看热闹的男士拦下来。”

健壮的老骑兵点点头,随后粗暴的拦在了楼梯口。那些好事的外国工人一见到服了二十五年兵役的叶甫盖尼,便自觉的退了下去。

“上帝呀!你就一点也不为我着想吗!”那女人不知又和丈夫说了什么话,崩溃的坐在崭新的地毯上哭泣,“你就真的一点也不可怜我吗!一点也不吗!”,她几乎要抓狂,将头顶的那条灰条纹三角头巾扔在了地上。

“你懂什么!贱女人!”高瘦的男人尖锐的骂着,“我难道不是为了你吗?我难道不想回到梁赞去吗?我们到这里来说是为了打拼,但是你看看!你瞪大你的狗眼看看!哪都一样!

“哪都他妈一样穷!我们就是在梁赞成为了穷鬼,幻想着在彼得堡摆脱贫困!但是你看看!”,他指着周围的人,“这些人不都是一样赤贫吗?”

维多莉娅其实翻译出版一些德文,法文,英文的书籍,也能赚到些钱,便毫不在意的晃了晃脑袋。但那个大学生可就生起了气,他高声大叫,随后一针见血的骂道。

“你们这两个肮脏的非洲蚊子!就是吸农民的血吸惯了!破产之后还想到彼得堡窃取我们的血汗用去赌博吗?”

男人登时炸红了脸,他调转矛头,像是杠杆一样弹出左手,哆嗦着指向那个穿着英式衬衣的大学生,右手紧紧的按着心口。他的嘴唇翕动着,却说不出话来。

“上帝呀,您看,他脸都......”

“闭嘴!”

叶甫盖尼朝着楼下偷看的散工厉声呵斥道。出于他凶戾的神色和辉煌的过往经历,那个德国工人不再吱声了。

“你!你!你这个......”

老地主的脸越气越红,脚止不住的在地上猛跺。他好像变成了一个红色的气球一样,若是再来点刺激便会炸裂开来。

他找不到发泄的点,因为大学生的斥骂都是有凭有据,千真万确的,这使他孱弱的心脏在沉闷的胸腔内快速的跳动着,差点要使他昏迷过去。

“我确实是辱骂你,那也是情有可原的!维多莉娅·季米特里耶芙娜·悖洛乌索娃,她将这间井井有条的屋子按平常价租给你们,”他的声音虽然不算很大,但却像枢密院的法槌似的,能让人感到他的冷静与沉着。

“你看那些橡木家具!看那张漂亮的窗子!你把它们糟践成什么样啦?真觉得没有愧疚吗?看在上帝的份上,请回答我!你还有羞耻心吗?你个不知廉耻的老东西!”

那女人的眼神从呆滞中恢复了些颜色,忽然跪在地上尖叫起来,又用她那营养不良的手臂猛击地上光滑的白色花岗岩板。

“你个老废物!废物!”

“去你的,我他妈打死你!”

男人的心脏猛的炸开,让一股发着怒的热气冲跑了他仅剩不多的理智。

他迈着大步冲进屋内,拿出了把一英尺长的切肉刀来,愤怒的指了指他的妻子和被吓得脸色发白的大学生。他用两只手举起了那把刀,随后在女人的尖叫声中劈下。

一声枪响打断了他的动作,他的刀被一发弹头击碎了。

维多莉娅从怀中拿出了那把左轮手枪,用子弹打碎了那把漆黑的刀。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将枪又收到了怀中。

“打得比我准,真是老喽。”

叶甫盖尼咕嘟着,其实他服役期满而退役已经是一件极其耀眼的事迹了。但他又忽然记起了什么,尖叫一声德米特里的名字便朝着那人扑了上去。

“你们这群蠢货!愣着做什么?把他摁住叫分局的人来!”叶甫盖尼和底下的老东西厮打起来,他用自己那壮实的拳头狠狠的打碎了身下人枯黄的牙齿。

“天哪,真是......我很快回来!”

大学生听到楼下急促的脚步声,随后仓惶失措的跑了出去。那个披头散发的女人不敢相信这个残忍至极的结果,又盘坐在地上傻愣愣的呆住了,好像有个魔鬼正对着她的大脑“敲骨吸髓”一般可怖。

“我来了!思想家和我说他要杀人!”德米特里在不到二十秒的时间内飞奔上楼,“他在......看见了!思想家去叫巡警了!”

“艾米丽,别被吓到了,”维多莉娅走上前去关心道,她抬手摸了摸艾米丽的脸庞,“您先回屋吧。”,这个时候,满嘴胡须的贝克先生走了出来,他倒是对这个结果最为满意的人,因为他整日抱怨那对夫妇实在是吵过头了。

但他还是装出一副伤心样来蒙混过关。

“艾米丽,我们先回去吧。”他轻声安慰道,随后感激的望了一眼维多莉娅,合上了门。

“啊呀!”坐在地上的女人伴随着殴打声涕泗横流的尖叫起来,“这是怎么了?这都是怎么了!主啊!到底发生什么了!德米特里,叶甫盖尼,你们怎么把他压在地上啦......”,她似乎又想起什么,崩溃的拿着散乱的头颅撞向坚硬的花岗岩。

“真见鬼,他要杀我!他现在要杀我呀!这都是怎么了!主啊,怜悯怜悯我吧!”,她实在是泣不成声,简直在撞死之前都要哭断气去。好在艾米丽又打开了房门,像是亲姊妹一样紧紧的抱住了她的头。

“警官,就是他!”大学生像是屁股上着了火一样着急忙慌的跑了回来,身后还跟着三个警员,“德米特里,叶甫盖尼,我把分局长叫过来了!”

“我他妈既不瞎也不聋!”

叶甫盖尼气愤的大叫着,他和德米特里各摁住老地主的一侧身体,总算是彻底控制住了陷入疯狂的他。

“上帝呀!这都是怎么啦?”

络腮胡上尉见到艾米丽安慰着那个女人,叶甫盖尼和德米特里两个壮实的男人压在那个瘦弱的男人身上,维多莉娅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不由得在内心赞叹这幅画面的丰富性。

两名警员上前想要接替德米特里和叶甫盖尼,却发现以他们二人的体格压根帮不上忙。其中一位年轻的小胡子警员无奈的摆摆手。

“天哪!你们这群吃干饭的畜生真是蠢到家了!你他妈摆手干什么?过来这么久就干看着?先给他上镣铐!镣铐!”叶甫盖尼又一次大骂出声。这让分局长不由得扶额叹气,多瞥了他几眼。

“他们一开始在房间内争吵,然后...喏,那个在地上哭的女人就跑到门外,那蠢货也追了出来,两人就大骂出声。

“我,叶甫盖尼·涅斯托尔耶维奇,艾米丽·贝克,还有维多莉娅·季米特里耶芙娜就出来了。

“我和他起了争执,那可怜女人又插了一嘴,他便要使刀劈死她,看样子之后也要顺带劈死我。好在维多莉娅·季米特里耶芙娜拿枪击中了他的大刀。”

“好了,我了解了,我猜是一次标准的谋杀未遂,不过事情还需要到局里认定,之后会提起公诉。和这次事件有关的...怎么又是你?”分局长瞥了一眼维多莉娅,“算了,你不用去做口供了,让这几个人:牢冰(老兵的滑稽发音,这里是叶甫盖尼的外号)......”

“你他妈记不住我名字是吧?”

“叶甫盖尼·涅斯......”他竭力想记起后面的父称,但是没想起来,“牢冰,门房先生,那个老东西的妻子,再加上艾米丽·贝克......”

“这见鬼的德国佬一直探着头在那看,把艾米丽·贝克换成他吧!”

“好的,”上尉又瞥了眼叶甫盖尼(他好像不喜欢转头),缩了缩脖子,斜视向一旁记录的小胡子警员,“嘿,蠢蛋,你看我做什么?是死脑筋吗?改一改。”

“不得不说,您那一枪真棒!棒到能上天堂的那种!”叶甫盖尼还扑在老地主身上,他压根没注意到肘下的人已经被上了镣铐,只顾着兴致勃勃的讲话,“如果可以,我愿意付您50卢布来打响那一枪!”

“别听他的,牢冰把自己卖给征兵官都没给他半个卢布。”

“见鬼,有谁问你了吗?”

“话是这么说,但您得起开,我的人正在试图把嫌犯拖出去...菲利普,过去帮忙。”

叶甫盖尼揉了揉自己发红发肿,因被金属碎片划伤而血流不止的胳膊(刚才甚至因为挤压没能流出血),毫不夸张的说,他刚才差点把嫌犯给压死。

“天哪...我给您敷些药膏,您先别动。”

艾米丽担忧的说,转身又进了屋,只留下那女人再次瘫软在地,声嘶力竭的哭泣。但谁也没办法让她停下来,大家只能默许了她的哭声。

“唔,你们三个谁想申请个见义勇为的奖?”

“我!”叶甫盖尼像个学生一样举起手来,但艾米丽要给他上药,便又放下了,“我要用那个奖状包住拳头,然后塞进你的屁股里。”

“把牢冰的名字记上吧,他叫叶甫盖尼,之后的你可以随便编两个,”上尉对一旁的菲利普说道,随后又准备寻找维多莉娅,“您呢?小姐......人呢?”

“我觉得她可能还是对你们有成见,”叶甫盖尼侧起头,摊了摊手,“毕竟一天之内连续让人录二十次口供着实是......”

“算了,”分局长摇了摇头,又望向了德米特里,“您意下如何。”

“Yes,不过你可以只把钱给我。”德米特里说,“我最近在读思想家的英文教科书,这是我学到的第一个词,意思是......”

“好了好了好了!”络腮胡上尉又举手示意他打住,“菲利普,准备些钱给他们三位,然后我们就走吧。还有这个老家伙,他被打得够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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