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现在能用‘你’代指对方了吗？”
“如果你想，完全可以。你喜欢我用那个词吗？”
蕾娜塔将头巾裹回头上，维多莉娅不清楚还有多少唾液残留在上面。
“太喜欢了。”
“唔，我有个不很好听的问题。你认识我之前也这么‘错乱’吗？”蕾娜塔转头望着她，“你同柳博芙·谢尔盖耶夫娜也这样？”
“不，都不。”维多莉娅又侧过头去，打量着一旁的莫伊卡运河。
“看来我是特殊的那一个，感觉还不错。”
“您不用说违心的话。”维多莉娅瞥了瞥她，内心泛起一股内疚的波涛，将整个人都压得垂头丧气。
“你看，这次是你自己主动和我拉开的距离。”蕾娜塔笑起来，指了指维多莉娅紧闭的嘴，“你还批评我呢，你自己不也是这样子吗？你诚实的说吧。”
“好吧，你究竟是如何想的？”
维多莉娅好像又一次触怒了蕾娜塔，让塞壬小姐郁闷的瞥着她，眼里冒着火气，好像快把眼中的雨水都烧干了。
“你在意那个做什么？我现在做的事还不够说明吗？傻瓜！”蕾娜塔气愤起来，使劲的拍了一下维多莉娅的额头，“你这样的人是怎么上得了大学的！”
她说完，闷声走在前面。她的身子看起来比水还要柔韧，雨砸在她身上都开不起花来。
可维多莉娅还没来得及享受，蕾娜塔忽然开始加速飞奔起来，她身上的阴影愈来愈重，不一会就像滴蓝墨水一样与夜晚密不可分了。
她有些焦虑起来——这确实让她不能不胡思乱想。不过就在她要追上去的时候，蕾娜塔又横冲直撞过来，直挺挺的栽进了她怀里。
维多莉娅被撞得后退几步，又欣喜的抱着她，一股清淡的丁香味染到了她身上，没多久便被雨水稀释了。
她听到蕾娜塔在怀中窃笑，她也跟着快乐起来。
“你闻见了吗？”
“你刚才在花坛里转了一圈？”
“哎呀！”蕾娜塔高兴的叫了一声，“你可真没意思，一下就猜中啦！”，她昂起身子来，眼睛里噙着一种难以言明的快乐。
“好吧，那请你不要总撞我的肋骨。”
“瞎话！你就喜欢这样，我顺你的意，你还要为了维持风度而责难我。”蕾娜塔又不满意了，她将手背到身后，脸上涨红了些，“坏透了！我明明比你高些，你到我怀里来还要容易些。”
她话讲完，笔直的盯着露怯的维多莉娅。看得出来，她对维多莉娅的态度有些失望。
“天哪！”塞壬小姐将维多莉娅占有似的搂进双臂间，仿佛在苛责她，“明明是你要求不用‘您’的，你怯个什么呀！幸好你今晚上带我出来了，不然你这辈子也难成。”
“抱歉，快把我放出去吧。”维多莉娅恳求道，一双手试图扯开她的小臂，“这样...太不体面了。”
“不体面？你就是不体面的家伙！到地方还没开始看就欺负我，看我把你生吃了！”蕾娜塔恶狠狠的说，似乎真的有这个意愿，并且已经在付诸实践了。
“呀呀呀！痛！”维多莉娅玩闹般的抵抗着，试着把右手抽回去。
这句话又让蕾娜塔记起些难堪的回忆，随着一颗雨点打进她的眼睛，几分恼怒与狡猾和那小水滴一样从天而降。
“当时怎么不喊痛！刺自己的时候怎么不喊痛！”她发泄一般的撕咬着，明目张胆的在维多莉娅的右手腕上留下一道红印来，“痛不痛！痛就再叫出来！”
她停了下来，满意的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周围又一次只剩下了雨点与水洼的融合声。
“抱歉。”维多莉娅停下动作，小心翼翼的说，“你还想咬我吗？”
“真扫兴，看来那个幌子被你撞破了，你这么聪明干什么？”蕾娜塔埋怨起来，双手抓住维多莉娅的头发，“我要把你的大脑抓出来丢掉！”
“我觉得里面装的东西还挺多的，这么扔了倒是可惜。”维多莉娅抗拒说，但身体却听天由命的缩在蕾娜塔身边。
“好吧，暂时听你的...我们到涅瓦河了吗？”
维多莉娅确认：“是的。”
“你和谁来过这座大桥？”蕾娜塔忽然低头问她，语气中透露出浓厚的期待。
“唔，这...来往的...挺多的。”她像是口吃一样回答道，因为她确实不知道答案。
“算了，”蕾娜塔两臂勾住她的脖子，瓢泼大雨并没有浇灭她的兴致，“你和谁去过尤苏波夫宫？”
“没有。”
“那就好！那就好！”她又一次兴奋起来，瞳仁里都发着辉光，但她想装出一副严肃的模样，使那股光芒又被压抑下来，“现在，我要限制你的人身自由，你只能和我去那！”
“为什么呢？”
“这样，你才能永远在这路上想到我！一提到尤苏波夫宫，你想到的不是那些人，不是！而是我！”她像是孩子一样雀跃起来，维多莉娅觉得她的眼睛确实在发光。
她抬起头打量着蕾娜塔，尝试着去从她的眼中发现些什么。
她的头发紧贴在额头上，上面还沾着土粒，低着头，眼睛睁得很大，里面果真藏着不计其数的热情与希冀——她似乎真的对这个约定寄予厚望，让维多莉娅也不得不严肃起来。
“我答应你。”她极肃穆的说。
“好棒！维朵露什卡！”
“我们快回去吧，好冷。”
“我抱着你。”
“你身上一样冷。”
“可你是不会拒绝的！”
维多莉娅靠在湿润的胸怀里，内心想起数分钟前的事。
“你之前说不想被我爱。”
“我总是谎话连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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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口会发炎吗？”
“不会...你快去洗澡吧，淋过雨不洗就会很脏。”维多莉娅敦促道。
“那你会讨厌我吗？”蕾娜塔支着胳膊问她。
“不会，但我会更喜欢干净的你。”
“好吧。”蕾娜塔撑起桌子，“那我先去泡泡喽。”，她说完，准备走进浴室。
“你为什么要占用我的浴室？”
“我要是回自己房间，你肯定会担心我不回来了。”蕾娜塔再次乐不可支的笑起来，“203房的钥匙放在桌子上了，你去那边洗吧。”
“好的。”有些脸红的维多莉娅抓起那把钥匙和一套同样的衣服，出了房门。
她慢慢吞吞的走在地毯边的石板上，到蕾娜塔的房前，她停顿了一下，又悄悄到小厨房取了水壶，随后像是要行窃一样心虚的折返回203。
房间内井井有条，和维多莉娅的家具陈设大差不差，里面有一股芬芳沉稳的橡木气味。
她小心的推开浴室门，打量了一圈这里的陈设——结果让她有些失望，这里除了个人物品，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我在希望什么东西吗？”维多莉娅迷惑起来，又为这个念头感到了羞耻。
她将热水倒在一盆冷水中——水烧得少了，但她毫不在意，她将怀中的书放在洗手池边，自己将一身的帽子和大衣都解下来（她这时才意识到自己竟没有脱衣摘帽）。
维多莉娅没有在乎水温，便强行泡在了浴盆里，她用盆边上的毛巾擦拭脖颈与肩膀，尽力让自己迅速变干净些。
过了一会，她拿起香皂，急功近利的涂遍了全身，又重新钻回桶里，将身上的泡沫全部洗得干净，这才心满意足要穿衣。
这时候，门开了。
“维朵露什卡？”蕾娜塔敲了敲浴室门，“你洗好了吗？”
“我都已经用了最快的速度了，”维多莉娅朝门外说，“倒是你，你真的洗净了吗？”
“我觉得还不错...我把睡裙为你放门口了，我们聊完天后，你直接在我房间睡就可以了。”
“那你去我房间休息吗？”尽管她有一个更下流的想法，但她还是换了个更为正常的问题。
“当然了，”蕾娜塔轻笑起来，她似乎已经渐渐恢复了往日的拘谨，“你呢？你不想和过去与未来的我同床共枕吗？好了，我在厨房躲着，你来拿睡裙。”
维多莉娅听到她的脚步在木琴键上规律的作响，随着关门声，她告诉维多莉娅可以出门了。
这位保守的小姐拘谨的打开门，她捡起地上的真丝睡裙，谨慎的披在了身上。尽管没有风，但维多莉娅还是觉得膝盖发凉。
“你换好了吧？”蕾娜塔轻声询问道，“我开门了？”
“你请吧。”维多莉娅说完后，看到半个脑袋探了出来，脑袋的主人眼中忽然多了些欣喜。
“你戴发卡的样子很出乎意料。”
“我不常戴它。”
“真自私，你自己看够了那副样子，可我还陌生着呢。”蕾娜塔和维多莉娅坐在了床边，“你不喜欢打扮自己吗？”
“是的。”
她打量着对方，塞壬小姐像多佛海岸般洁净的肌肤被热水泡得发红，光滑细腻得仿佛是海水磨出的鹅卵石一样难以置信，但摸上去绝对会和触碰一块白绸别无二致。
她的银发披散在身上，在怠惰下萦绕着胳膊和耳朵，在懒散下流淌在肩膀和后背。但维多莉娅却觉得，这个姑娘的全部精力依然放在了打理头发上。
“我不喜欢这个回答，不喜欢。”蕾娜塔往后缩了缩，“你要说‘我可以为了你专门打扮’，这样才聪明，明白吗？”
“好的。”尽管维多莉娅并不喜欢将自己弄得太过庸俗，但还是高兴的同意了。
“现在跟着我念，‘I will dress up for you’。”
“Thanks.”
“坏家伙！”蕾娜塔生起气来，想要去打她的头。
维多莉娅想闪躲，可又被扯住了衣服，倒在了东摇西晃的床上，蕾娜塔整个身子都压上来，让她动弹不得。
这时候，维多莉娅翻了个身，用被子糊在了蕾娜塔的脸上，趁此机会想要逃开。但回过神来的塞壬小姐拿出一条阴冷潮湿的飘带来，在不算大的挣扎中捆缚住了维多莉娅的手。
“盗贼小姐，你偷了我的东西，”她忿忿的说，“你还把它用在我身上。”
“我是抢来的，”蕾娜塔用凉被盖住她，恶意的说，“你不也乐在其中吗？好了，你就这样睡觉吧。”
“不行，快解开，”维多莉娅焦急起来，在床上试着爬起来，“第二天我该怎么开门？蕾娜？”
“那就是你的事啰。”
“让嘉莉娅见到该怎么办？”
“不要让她看见！”她忽然变得有些偏执，蓝眼睛里的风和日丽也在瞬息之间天翻地覆，“既然你爱我，就不要和别人露出那些模样，我就是不喜欢和人共享。我也会如此要求自己，还请你谅解我的自私。”
“我可以纵容你。”维多莉娅毫不迟疑的应下来。
“真的太好了，维朵露什卡。”她微笑着对维多莉娅扑过去，一种完成私有的欣快感涌上了这片水域，“请原谅，你这人有时候就是腼腆过了头。明明你想如此做，却始终不乐意说，我就只能强硬些了。”
她打量着蕾娜塔的面容——她想让蕾娜塔留在这，可一阵阻力制止了她。维多莉娅思索起来，发现那是一种尊严的制衡。
她不想抛下自己的尊严如此去说，她也不想丢掉蕾娜塔的自尊去如此做。
“好了，你帮我解开，我就睡觉了。”维多莉娅趴在枕头上说，“快点吧，蕾娜。”
她听着响动，发现蕾娜塔愈来愈远了，有些急切的回头望去，始作俑者却已经开了门要逃离了，只留下隐隐约约的微笑。
“天哪！”维多莉娅苦闷的高呼一声，听天由命的瘫在了床上。
“你现在有事吗？”帕丝缇说。
“没有，伦斯小姐，不过我过会就要就寝了。”她回答道。
“我现在就在你房外。”
“好吧，我去看看，但我不能让你的人偶进屋。”维多莉娅说着，艰难的从床上爬起来，随后慢悠悠的到了门口，“我还没见过你的人偶呢。”
她从猫眼向外看，一位穿着漆黑晨礼服的姑娘站在外面，她知道了屋主的到来，将圆帽摘下，夹在指间，用暗金色的瞳仁和维多莉娅对视着，仿佛她们在相互打量。
“我没用人偶。”帕丝缇忽然笑起来，“这就是我，小姐。”
“那我怎么会看到您？”维多莉娅觉得不安了，她紧密的注视着帕丝缇，“我应该是人吧？”
“就如我之前说的，您是特殊的人。”门外的帕丝缇说，可声音确是直接在维多莉娅的耳边响起，“我特地把自己的容貌做成这样，您喜欢吗？”
“您确实长得很漂亮。”维多莉娅皱起眉，避开那个容易混淆的词，“我该休息了，伦斯小姐。”
“哈，”帕丝缇轻浮的笑了一声，“晚安，悖洛乌索娃小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