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多莉娅走出房门,她挥挥发痛的手,手腕的勒痕已经消了。
“维朵?”嘉莉娅坐在椅子上,好奇的打量着她,“您怎么这么快就跟菲尔德小姐共处一室了?”
“唔,我们只是在屋里玩了一个小时,例如读书,写词之类的。”她虽然有些害羞,但也做到了不形于色,以免嘉莉娜看出端倪来。
“明白了,”嘉莉娜点点头,“您想去外面散散步吗?我可以陪您一同。”,她说完,很期待的望着维多莉娅。
“您就是自己想去吧?”她戳破了这个幌子,让嘉莉娜尴尬得坐立难安起来,“您下次直接同我说就行了。”,说完,维多莉娅问她要去哪。
“就在...就在大学边转转吧。”她艰难的决定着,显得左右为难,似乎刚才压根没想好。
“您想去很久了吧?为什么不想想要去哪呢?”她觉得好笑,就直接微笑了出来,“好啦,我们走吧?没遗落什么吧?”
“没...没有。”
“走吧。”她拽起嘉莉娜的袖子,将她带下了楼。
她们一同走过一层的石板,随后来到了石砖搭成的小路上,夯土上的的苔藓蔓延到了灰色的磨制花岗岩上,将整条路都繁衍成了黑青色。
这时候,叶甫盖尼骂骂咧咧的回来了,后面跟着一语不发,神情窘迫的德米特里,他们的精气神都没了,看起来像是铩羽而归。他们见到两人,对她们打了个招呼。
“您好啊,维多莉娅·季米特里耶芙娜,还有...可爱的女仆小姐,您这是要上哪去?”他应该是忘了嘉莉娜的父名,和德米特里一同陷进了窘态。
“我和嘉莉娅去大学边上转转,您呢?您和德米特里·安德洛尼耶维奇在那玩得不错?”
“嗯...唔,我想是的,你说对吧?老兄。”他回头望了望垂头丧气的门房。
由于狗一见到他就扑腾个不停,他就坐在几块废石砖上摸着那条马犬黑棕交错的头顶,他抬头看了看三人,说一条鱼没钓到,损失一整罐小虫。
“呃...没钓到也是常有的事,没必要这样颓败,老兄。”他自言自语的嘟囔着,不知道是安慰自己还是劝解门房,“好了好了,我回房休息去了,回见,三位。”,他说完,头也不回的上楼去了。
“嗯,好吧,我们去大学边上转悠会,再见。”她拉起嘉莉娜出了大门,又去问嘉莉娜想不想吃点什么。
“不用了,谢谢您。”嘉莉娜看起来很开心,脸上止不住的笑起来,“我哪能让您为我买呢?那不是显得太得寸进尺啦?”
“好吧,那我们就逛逛。”维多莉娅打量了一下两边的石砖行道,“我们走西边转一圈,好吗?”
“好的。”
她们走过几条街,来到了大学的围墙边。
“您几年前就在这里学习吗?”嘉莉娜好奇的打量着学校内,“您是怎么在里面的呢?”
“剪短发,化假名呀。”
“我知道,您同我讲过...唔,我想问您在校内是如何生活的。”
“学习吃饭就同其他学生一起,解决某些问题就暂时占用教授的房间。”
“唔,那听起来不很容易...您剪短发也不像男人呀?”她扫视着维多莉娅的头发,想上手去抓,可又像被火炙痛一样半途而废了。
维多莉娅很灿烂的笑起来,抓住一旁的铁栏,静静看着空空荡荡校场。
“这个问题很简单,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第一,我装出那副自欺欺人的样子显然不能骗过教授,可教授却漠不关心,充耳不闻;
“第二,我成绩很好,能够超越他们绝大多数人,他们也心服口服...如果我是男人,没准某些人还更好受些呢。”
她们打量起宽宏的校园,在郁郁葱葱的草场上立着一根洁白墙,金镶边的亭子边。透过那些林立的教学楼还能看到一座精美的塑像。
“您为什么非得上大学呢?”她扒着栏杆,不愿意再看那所学校了。
“家庭教师总比不上真正的大学。”维多莉娅静静观察着教学楼,寻找有没有另一个自己在那学习,“我不想让自己结交很令人作呕的人。”
“您是说......”
“不,当然不,请您原谅我遣词造句的不严谨。”她急忙打断道,“我见过使人反胃的人,人若是卑劣起来总能超出想象。我认为,良好的教育在提升能力的同时,也会优化自己的社交圈。”
她回头望了望嘉莉娜,她正有些尴尬的注视着自己,脸也有些通红。维多莉娅拉起她的胳膊,强迫她同自己向前走,期待能遇到什么特别的事以打破沉默。
可天不随人愿,她们走了大概五分钟,竟没有遇到哪怕一件可圈可点的事。反倒是嘉莉娜不堪忍受,主动寻求话题了。
“这样一直走压根不是个事呀...您父母对您如何?”她看到两个来回乱跑的小男孩,以及两对夫妇,便毫不犹豫的问了出来。
“唔,这是个复杂的事,家父对我很好,非常好...家母,唔,之前确实是很好的...可后来您也知道了。”维多莉娅回应说,“令尊令慈呢?”
“真抱歉,我伤着您了吗?”嘉莉娜发现自己的话确实显得冒犯,像是着了火一样急忙的解释着。
“这是既定的事,我早就对此漠不关心了。”她摇摇头,“在亲密无间的感情,过了十年也会寡淡。”
“好吧,好吧......”嘉莉娜低着头,看起来再为自己不加琢磨而自责。
“您想喝点饮料吗?凉茶怎么样?”维多莉娅见到一家小茶馆,打算暂时进去坐坐,“我们去那边看看。”
这家店面并不大,客人也稀少,像是黑衬衫上的白点一样稀稀拉拉的,走进去压根就听不到多少讲话的声音。
桌子和椅子都是木的,看起来已经开始腐朽了,上面丝毫看不出上过油的痕迹,就连粉色的漆也翘了起来,恐怕微微一碰就要落在地上。
整个店的环境出奇的昏黑,在这个还算敞亮的下午竟需要点上一盏小灯,发黄的灯光照在墙壁上,将墙纸上的破洞和潮湿照得更加残破了。
嘉莉娜和维多莉娅走进了店——嘉莉娜是自农村来都城的,对她来说,在公寓的才是难得一见的,自然不可能嫌弃这地方——倒是维多莉娅,她有些害怕嘉莉娜讨厌了,主动提出要换个地方。
“不用了,我在阿尔汗格尔斯克的伐木场里长大,那地方比这更难以忍受。”她毫不在意的说。
“可我不能因为您能忍受艰难,就刻意给予您困苦呀?”
“哎呀,您别把话说得那么文化气。”她有些面红,“就在这吧,我不想动了,您答应我吧。”
“好吧,听您的。”维多莉娅找来一个胖乎乎的女侍,花了些戈比点了两杯凉茶,“这地方消费还算便宜,希望上的茶能好些吧。”
这时候,一个瘦小的女孩走了过来,她站在门口,忽然呆滞住了,凑过来仔细的打量着维多莉娅,最后突然惊喜的轻叫一声。
“维多莉娅·季米特里耶芙娜?”
“叶列娜·阿列克谢谢夫娜?您好。”维多莉娅回过头扫了她一圈,心里紧张了起来,“您来这是做什么?”
“我呀?我就随意逛逛,就遇到您了...您不要不信,我对您发誓,我真的是来逛逛的。”
她戴着一顶遮阳帽,穿着一身漂亮的黑色连衣裙,上面绣着几朵耀眼的浅蓝色蝴蝶兰;而脚上套着一件黑色的羊绒短袜,踩着双黑色的小牛皮鞋。
而最瞩目的就是她腰间挂着的一把三英尺长的剑,看起来很奢华,就连剑鞘都是上了油的黑檀木,上面还用银涂了各式的花纹。
“这位是谁?方便介绍一下吗?”
“她叫嘉莉娜。”
“真可爱的姑娘,我能坐在您身旁吗?”她瞟着维多莉娅说出了后半句,让人琢磨不透她的真实意图。
她想出声拒绝,可嘉莉娜却先行一步了。
“谢谢您。”嘉莉娜答应下来,叶列娜也无所顾忌的坐在了她的身侧。
“最近过得如何呀?”她扶着面,笑盈盈的问维多莉娅,“没有遇到什么坏事吧?”
“谢谢,最近过得很好。”维多莉娅见另一个女侍走了过来,准备接茶,却发现自己点的凉茶上冒着热气。
“我点的是凉茶,您上错了吧?”
“很抱歉,”她敷衍的说,撑起自己瘦得干瘪的身体,“我们这的凉茶没有了,但为您煮了些红茶,您可以接受吗?”
“我不能接受,”维多莉娅被惹火了几分,装出一副像模像样的微笑来,“麻烦您退给我钱吧。”
“可茶都煮好了。”她又撑起几分。
“您在威胁我吗?”维多莉娅挑起眉毛,将手伸进腰间,可就在这时,叶列娜将剑抽了出来,一剑将女侍手中的盘子劈成了两份。
瘦女侍剧烈的尖叫起来,不知道是被烫得还是吓得。她望着叶列娜,眼球止不住的颤抖着,周围的客人也都看了过来。
叶列娜站起身,抓住了瘦女侍的衣领,向外走了几步,将她的头狠狠的撞在了吱呀作响的吧台上,头颅与空心吧台相撞,发出巨大咚咚声。
“我们来玩个jeux,朋友,”叶列娜抬头盯着面色煞白的胖女人,“赢了,我马上就走;输了,她就得受伤。”
维多莉娅站起身,安慰着一旁战战兢兢,快被吓哭的嘉莉娜。
“就赌,您身后的库房里,有没有放凉茶。”她咧起嘴,很高兴的笑了起来,“照她这么说,我敢打赌,您身后的库房里,肯定放的都是一些低劣的红茶。”
胖女人惧怕得肝胆欲裂,她哆嗦着腿,腿上的肉像是打滚一样颤抖着。
“去呀,不去她就得受伤。”
叶列娜将剑斜插在柜台上,将那女人手指中最长的那一节放在了剑下,看起来像是闸刀似的。
柜台后的胖女人哆嗦了一下身子,战栗着向后走去,过了半分钟,她小心翼翼的捧出一把茶叶,毕恭毕敬的递了过去。
叶列娜好奇的拿起一片,放在鼻尖下嗅了嗅,随后很放肆的笑了起来。
“不是我要喝。”
她说着,直接把那女人的头发给切了下来,房间内瞬间乱作一团,有尖叫的,也有喝彩的(那些欢乐者又转过头来讽刺受惊者的胆小),但越来越多的人看清楚了散落的头发,更为兴奋的大喊大叫起来。
“您这的人又无趣又愚昧。”叶列娜将女人的头在木柜台上撞了一下,便收剑不管了,转而朝维多莉娅抱怨起来,“走吧,我们三个一起去转转。”
“您把她吓着了。”维多莉娅无奈的望了望叶列娜,“当然,我这句话不是批评您的意思。”
“哎呀,您非得把话说得和...唔,和造什么器械一样精密严谨。”
“抱歉,就像您说的那样,我们这的人大部分既愚昧又无知——愚昧让他们爬不出无知,无知又让他们深陷进愚昧。”
叶列娜又笑起来,“您这话说的可真文艺,聪慧。”
“谢谢。”
“怎么样?这位小姐,您好些了吗?哎呀,倒不用这样看着我啦......”她打趣着,忽然想起来了什么,从身上拿出一块发卡递给了维多莉娅,“对啦,还记得我一开始见您说了什么吗?我拿着它很久了,今天正好交给您。”
“真的很感谢,但我家里已经有一个......”
“您拿着吧,不然我就要强硬些的给您戴上了,您也不想违背诺言吧?”
“好的......”
维多莉娅接过那一块发卡,它像是什么东西的骨骼上镀了一层金纹饰;上面镶嵌着一块小花,花瓣是金的,花蕊则是一块乌亮的珍珠。
“这很昂贵吧......”
“没关系,有些东西对于寻常人确实是极其奢侈的——例如海豹皮,但北极的人们每日都在以狩猎海豹为生——而我,只是恰好不需要‘海豹产物’罢了。”
她笑的更浓郁了。
“您戴上吧,我看看合不合您的美。”
“倒不用这么抬举我吧......”维多莉娅试着把它戴到头上,那两片骨骼自己就在一个恰当的位置合拢了。
维多莉娅瞥了瞥旁边的嘉莉娜,发现她不在一个能看到大角度内。
“好了。”维多莉娅将手放下,拘谨的站在地上。
“果然,您戴什么都漂亮,”她咯吱咯吱的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