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时候,某些部位的残缺往往能凸显出更多的美。
把这个概念放在一个美人身上做例子:
唔,若是一只石榴石般的深红眼睛,充斥着轻蔑,不羁和恃才傲物——它若剜出来定是块无价之宝,可继续放在女人身上就显得不那么辉煌耀眼了。
如果去除一只,器官的明显残疾会吸引人去注意她仅剩的那一只,这时候,往往就会有事半功倍的效果。
而城市也被截去了夜晚,可某些东西人们早就看得厌烦了。
就连凌晨一点,天空也都是靛蓝色的,就好像半梦半醒一样,这样较为明亮的夜晚配上酷热难耐的温度,总能让人生出满肚子火气。
对于某些享受黑夜的外地人来说,这是极难以忍受的事——好在到了冬日,一切就都得以补偿了——这时候,那群人却往往就将漆黑看出花来,腻得不愿抬头了。
“嘘!”叶甫盖尼听着动静,神情凝重得要命,“千万,千万不要开口,我猜有好几个人,你如果要逃,现在就是最后期限。”
“我准备好了。”蕾娜塔小声说。
“我是个男人,哪有男人先跑的道理。”
叶甫盖尼点了点头,“那就好,现在先别着急......”
“汪!呜——”
“列夫!”叶甫盖尼惊恐的叫起来,他着急忙慌的望向德米特里,发现他的脸色也变得恐慌——但这种惧怕转眼间就变成了一种狂暴。
“他妈的,贱种!”
德米特里忽然暴怒起来,两人甚至能看清他头上青色的静脉在一瞬间都涨了起来,好像是一根根寄生虫生长在那,要逃离皮肤一样。
他拿起柞木斧就冲了出去,对准一个人影就重重的砸了下去。可奇怪的是,没有丝毫叫声传来,只有使人胆战心惊的骨折声。
“太气盛!”叶甫盖尼对准另一个较为接近的黑影,将德米特里的水果刀用力掷了出去。
“我出去帮他!”
他对裹着头巾的蕾娜塔叫了一句,便拿起另一把斧子奔了过去。
他抓住德米特里的肩膀,强迫他跟着自己一同后退。蕾娜塔在这时用手枪射中了一个人。
“我们依托你的房子打!不要......”
“去你妈的狗杂种!”德米特里见一个人拿着匕首朝他刺过来,像是疯子似的举起斧子,宣判一样砸在了他的肩膀上。
蕾娜塔瞄准了另一个人的头,扣动了扳机,弹头飞了出去,那人当即就栽倒下来。
周围的灯都亮了,市民们围在窗边,惊惧又激情的看着这一切。
“分局的人听见枪声了,警员马上就会过来!”叶甫盖尼大喝着,“现在快滚!”
这时,黑暗中的一声枪响传了出来,老骑兵只觉得大腿被撞了一下——他转瞬就意识到自己中弹了,强硬的拉着德米特里迅速的躲到了屋里。
“妈的,去你妈......”
他坐下来,摸了摸大腿下侧,沾了满手的血——他拿起纱布,趁着感官还未反应过来的时间,来将纱布迅速的填进了伤口里。
他咬起牙,显然是疼得不轻。
“你快拿着。”蕾娜塔把手枪丢给了叶甫盖尼,随后拿起了一旁的绷带,迅速的在他腿上缠绕盘旋着。
“米佳,快把灯扔了!快点!”
德米特里接到指令,快速的举起手,将灯直接从窗外扔了出去,灯油撒在了外面,在夯实的土地上燃烧起来,好像开出了一朵朵炽热的花。
叶甫盖尼借助一点点火光,迅速的打穿了一个人的头,他的身子扑在火里,添加了新的燃料。
枪又响了,这次打了个空,子弹在墙壁上撞出来个骇人的窟窿。
“见鬼!”叶甫盖尼骂起来,“米佳,听我指挥,堵住门。菲尔德去堵住另一个窗子,别让这群狗娘养的进来!”
蕾娜塔抓起那根军官佩剑,在一个人要准备翻越时,格挡开他的突刺,精准的插进了他的肋骨的空隙里,又迅速的拔了出来。
“Pull back!Pull back regroup!”
“他们说的什么?”
“Back是返回...他们总算要离开了吗?”德米特里紧张的问,如果现在贴上心口去,就会发现他的心跳在打鼓。
“可能是,”蕾娜塔点点头,“不过他后面说了‘重整’,没准还要继续打下去。”
这时,屋外的动静渐渐消散了,没过两分钟,三人就听到了警员的叫喊声。
枪声像是鱼缸里的气泡一样一个接一个。三人将列夫拉进来后,躲在屋子里,安安静静的等着警员来。
“你们三个还好吗?”
“维多莉娅·季米特里耶芙娜?”
维多莉娅走进来,看见了露着半个脑袋的老骑兵。
“It's a trap.”她摇了摇头,“不过我还好。”
“警员来了吗?”
“是的,他们都在运河边跑得无影无踪了。”维多莉娅推开门,看见德米特里在给列夫扎绷带,“它还好吗?”
“应该是没什么大事,腿被扎穿了...他在那装死,待到平静就又吠起来了。”
维多莉娅从衣兜里拿出了几块宝石,扔给了叶甫盖尼与德米特里。
“这是...谢了...米佳,我看看你那块,噢,你的品相还好看些。”
“大概值多少钱?我对宝石一类的没什么概念。”
“品相不好,我的一两千卢布,他的最多到两千五百卢布(作为报酬绝对是足够的)...您这是从哪取的?”
“从‘尸体’上取的。”她说,“‘指挥官’的‘尸体’。”
“噢,我猜,那应该是真品了。”
“嘿!嘿!叶甫盖尼·涅斯托尔耶维奇!”分局长在院外大叫着,“还好吗?”
“我在这!我好着呢!”他示意德米特里来搀扶他,“院里很安全!”
“这他妈是怎么回事!”分局长探出头,在确认真的毫无威胁后直奔小屋,冲着叶甫盖尼大叫,“请你告诉我,怎么回事!”
“很明显,这是个学艺不精的抢劫团伙。”他瞥了瞥地上遗落的老式步枪,“你看,枪管都锈了。”
“你身上有什么钱!等陛下给你发养老金再说吧!”分局长检查着地上的尸体,以确认是否还有还击的能力。
“我知道,所以他们是找维多莉娅·季米特里耶芙娜......”
“是的,他们胁迫柳博芙·谢尔盖耶夫娜写信来,刻意支开我。”维多莉娅协助着补充说。
“您每天事儿都多的要命啊,这位赫尔墨斯小姐...不管怎么说,这件事必须要到局里了......”
分局长望了望维多莉娅手中的金币,面色显得不那么友善了,可眼神却变得难耐,“别让我看那个!您是必须要......”
“请让我的...义妹睡个好觉吧。”她思索着用词,耽搁了些时间。
“噢,当然可以,”分局长点点头,和维多莉娅贴的近了些,谨小慎微的打量了一下周围,“快点,不然他们要过来了。”
做完这一切后,分局长往后退了几步,他要求维多莉娅,叶甫盖尼与德米特里收拾好物品,随后立即前往分局。
“我去买一床被子,今天晚上做做样子就先睡,您...我给您开个单间,”他抿了抿嘴唇,指向维多莉娅,“相信我,你们不会想盖那群邋遢鬼的被子的,那简直像屠宰场的垃圾堆一样。”
“有钱能......”
“有些事情你自己明白就好了。”分局长制止了叶甫盖尼的讽刺,“老兄,你说出来有什么用呢?当初你骂了连长,除了自己没了升路,又有什么用呢?
“我知道,你,你...您,都看不起我,觉得我趋炎附势。我也知道呀,对于全俄范围内的做派,我有什么办法呢?
“有时候,自私自利快乐得要命,那何乐不为呀...至于十字架的左边还是右边,那是几十年后的事。”
“维朵露什卡?”蕾娜塔拘谨的拿着药箱贴了过来,一张小脸上遍布着忧虑和关切,“您胸下的伤没什么事吧?”
“当然没有,应该是刺中骨头了。”她犹豫起来,思忖着说,“我猜没什么问题。”
“如果刺穿你就要气胸了!”她颇为气恼的说,但面上的怒意转眼间又化为了一种近乎是恳求的询问,“我们能先回房吗?”
“当然可以,”分局长插嘴道,“只要在十分钟内。”
蕾娜塔扯着她,快速的拉着她摸黑上了楼——艾米丽醒着,穿着睡裙忧心忡忡的打量着她,看起来要说些话来,但蕾娜塔开门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几乎是转眼间就闪了进去,点了灯,在里面摸索着药膏。
“我帮你,还是你自己?”蕾娜塔转头注视着,脸红了。
“...我自己来吧,这地方有些...你能明白。”维多莉娅忽然发觉到了尴尬之处,脸也绯了,就像感染了疾病似的,“我回房了。”
“好的,我明白了,”她背过身子,从抽屉里取出了些奇形怪状的物品来,“我给你煮些药,五分钟后到我房里来。”
“蕾娜...我可能要把你送回到柳芭那了。”维多莉娅踌躇不决,思忖着说。
“...是吗?你多久来见我一次?”塞壬小姐背着身子,在简单的思量后立刻相信了这句话。
“如果有时间...我就去看你。”
“有时间是多久?”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恼了,“请给我个明确的数字吧?”
“只要你想......”
“只要我想?我想整日整夜和你呆在不到三英尺的距离,你难道做得到?”她火冒三丈,怒气冲冲的回过头,显然,这番话画虎不成,弄巧成拙了。
“我在早晨五时去,七时回来,晚上我七时去,九时回来...你能原谅吗?”
她低着头,小心翼翼,卑躬屈膝的说,仿佛是真的做错了事。蕾娜塔见她这副近乎是讨好的样子,也于心不忍了。
“你...你没必要这样,我很满意,但绝不是因为你的自我贬低。”
她将维多莉娅的脑袋抱进怀里,又低头热切的吻她的颈,贴在她耳边向她诚恳的道歉。
“我能吻你吗,维朵露什卡?一个前所未有的吻?请你注意,如果你拒绝也毫无问题...哎呀,这么说你要觉得我是在以退为进了......”
她羞涩的低着头,近乎和浪漫主义作家的爱情剧中一模一样...维多莉娅从来没真的见到过这样热烈的追求——不,是自己所喜爱,热爱的保守姑娘,在奔放的同她奔赴,相拥。
来之不易的一切来得太快了。
“我同意,但...如果你接下来有什么要求,我可能要扫兴了,抱歉。”
“你把我想得太得寸进尺,贪得无厌了。”蕾娜塔逐渐贴近她到了一个危险的距离,她端详着维多莉娅漂亮的脸,似乎很满足。
“你觉得我很...美吗?”
“当然,每个人都会这样觉得,你的美是天经地义的,我为此感到开心——这样完美的人配上了这样完美的容貌,这难道不值得快乐吗?”
“你...你太会说话了...你能把我耍的团团转。”维多莉娅侧过脸,好像这样就能避免羞耻似的。
“我倒觉得是你太聪明了...我说得可能很自私,但这是我的真心所想——如果你在某些事上不那么聪慧过人,那么,我可以更好的控制你。
“当然,你聪明些也有好处,对我来说,只不过是在蛋糕的动物奶油上撒上可可粉,而我必须要分出一部分给其他人占据。”
蕾娜塔诚实到一种近乎毫无保留的程度,她海蓝的眼睛盯着维多莉娅的脸,似乎在决定分哪一份。
“我明白了,那不算什么,我很感谢你这样重视我。”
“抱歉,一不小心说漏了嘴,虽然这听起来有点借用气氛谋求谅解的嫌疑,但我并非是那样想的...哎呀!说那么多做什么,维朵露什卡,请把脸扭回来。”
维多莉娅微微仰起头朝着蕾娜塔,可眼神还是飘忽不定。蕾娜塔缓缓贴了上去,生疏的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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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叶列娜·阿列克谢耶夫娜...Fu......”福莱特把步枪扔在了地上,脸上阴沉着,但明显能让人感受到他怒火中烧,“您做什么去了,老兄?维多莉娅·季米特里耶芙娜打了我一枪!”
“很抱歉,但我没打过她。”
“Ho......”他捂着脸,痛苦得脸都扭曲成一团麻线了,褶皱遍布在脸上,显得有些可怖。
“没打穿!镊子呢?Tweezers!夹出来啊!”
“好吧,好吧...您冷静些。”她有些内疚的拿出来了镊子。
“还有,朋友,请您真挚的告诉我,为什么我瞄准头部会打中腿?为什么?”
“可能是朽了吧。”叶列娜喃喃自语着。
“天哪,真见鬼!朽了为什么要给我打!”
“之前可还好着呢。”
“多久之前?”
“嗯...一八五五年。”
“Dam...夹着肉了,朋友,”福莱特说完,忽然像个老头似的松弛下来,似乎真的与世无争了,“算了,取完弹头就抓紧入水吧...真糟糕啊......”
福莱特瞥了瞥叶列娜,突然皱起眉,眼睛转悠了一圈,改口说:“你没死倒是为数不多的好事,至少证明了我的同伴不算太坏。”
“噢,那是她主动放我一马的。”叶列娜低头忙活着,看不清神色,“还被抢劫了。”
“嗐,真糟糕啊......”
“我问一下,能不能请求您破一下戒?否则,我单枪匹马会很吃力。”
“不行,除非她是男的...这什么话啊...听我的,你下次让维多莉娅·季米特里耶芙娜说自己是男人。”
“自欺欺人。”
“我们不聊这个了,”他挥挥手,“波罗的海很贫穷吗?”
“还可以。”
“那为什么不配条步枪呢?”
“底下太潮了。”她如实回应道,“火药也不能放那。”
“那弓弩呢?”
“我猜,可以?”她不很确定的说。
他痛苦的捂住脸,仿佛在经历什么莫大的折磨。
“一个个的,整日都这样愚蠢...美国人都用上铁甲舰了明不明白?除了巨浪法术,我们的攻击压根就没办法穿透那么厚的铁,”他说着,竟有些悲怆起来,“我们只能贴过去放密封的硝化甘油,不过好在他们都忙着自相残杀呢。”
“大人定能摧毁它们。”
“是,只要老板愿意,在海上的没有能抗衡她伟力的,那么,老板有几个?”他低着头俯视着叶列娜,教训似的说,“我在说的是我们,我们的兄弟姊妹们可不堪一击,只能拿着匕首去袭击人...您为什么要拉扯到一个不相干的话题上呢?”
“我很抱歉...还有,如果您明日早还敢对我出言不逊,我就把您的头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