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抱歉,真的很抱歉...亲爱的,您不会舍弃我吧?我认识到错误了,我下次要努力做好,我恳求您......”
“你每次都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你知道答案,为了让我愧疚,却还要执意如此说。”
“对不起,亲爱的......”叶列娜想伏下身子去吻她的脚,却被溟涨移开了,“让我向您谢罪吧,我求您......”
“住口吧,你就是想借机...连我都觉得害臊。”她厌烦的挥挥手,不再看叶列娜了。
“亲......”
“停下,我现在要求你去和福莱特·菲什商讨计策,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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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在等我老板的支票呢。”
“我老板,也在等你的支票呢,菲什先生,不要让我控告你哦。”
“您真的要控告我吗?就为了...这么一点钱?”
“我是名七品文官兼律师,菲什,我的工作就是将别人扔到天平上,听着,这就是我今天下午的时间安排:
“一点,控告某人;两点,控告某人;三点,去拜访一下我的兄弟;三点半,控告兄弟;四点,去市场买些牛肉;四点半,控告市场,牛肉,以及产牛肉的肉牛。”
“...您不会在戏弄我吧?”
“福莱特·菲什,您在吗?”叶列娜气呼呼的声音传了过来,福莱特已经料想到她脸上的不厌其烦了,“她让我同您谋划下一次的进攻行动。”
他瞥了瞥叶列娜,果不其然,一张厌倦,无奈而郁闷的脸蛋耷拉着,她低着头,显得有些垂头丧气了。
“我在和律师先生谈话呢,您可以先自己去那间有地图的房里。”
叶列娜打量着门口的那位律师,脸色忽然更加不耐难堪了。她冷笑一声,转头便径直离开了,好像在害怕污秽弄脏了眼一样。
“您...您怎么啦?老兄?您怎么惹她发怒了?”菲什先生好奇的问着,“尽管才认识不久,但她这样不留情面着实是...难得一见的。”
“哦,我在这推行‘新制度’,她...是个古老守旧的女人...但不可否认,她的工作积极性很高。”
“‘新制度’?是岸上的东西吗?”
“当然,”律师先生点点头,“我曾在十年前参加废奴运动,然后就被判了七年苦役...我趁机逃脱了出来,正好,有个姊妹也路过,就入教信神了。”
“您...难道不应该不去信神吗?”他试探着问。
很显然,这个问题调动了律师先生的火气,他眉头一皱,厌弃的斜视着福莱特·菲什,看起来忽然变得不近人情了。
“我得和您声明,我之前不肯顶礼慕拜是因为‘没有确切的,直接的凭据能证明神存在’,可现在,祂确实就坐在和我们不到两百饿尺的地方,祂确实能施展一些奇特的技能。
“所以,我之前的反对究根结底其实是‘反对以虚无缥缈的谎言来腐蚀,迫害人’,您能明白吗?粗浅的先生。”
他高高在上的打量着福莱特,似乎真的认定他是鼠目寸光,不知变通的无知小人了——他完全把菲什当成了彰显自己伟大的丑角。
福莱特觉得他应该庆幸自己欠了他钱。
“那您为什么要在这推行那套理论呢?”
“很简单,皇帝不会允许我如此liberté的宣传,您明白吗?如果我在甘草市场上大叫‘请陛下退位,立下新的La Constitution吧!’,那我转眼间就会被市民们抓住,然后丢进局里!最后一定会判我死刑!”
他很慷慨激昂的把这一番话讲出来,随后拿出密封好的淡水抿了一口——他神情有些古怪,应该是没密封好。
但对信徒来说,饮用海水是可行的,尽管目前的队伍里并没有什么声名显著的生物学家来解释。
“噢,好吧,我不喜欢聊这些。”福莱特点了点头,准备将这个话题弃之不顾。
他原以为律师要责备他对国家漠不关心,没想到这位大官只是点点头,为这番尴尬的谈话收了尾。
仔细想来,他也犯了和律师先生一样的坏毛病——将一个书面化,公式化的恶人形象代入进了一个并不讨喜的人。
“一个人生存就足够劳神伤身了,少注意些事也能多空闲出些时间,这也是极好的。”
“我们的兄弟姊妹有多少信您的话?”福莱特听完,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多数吧,我曾去比斯开湾出过差,那儿的人比我们这多得多,您的母语是英语,您应该比我知道的更多些。”
“不,我在魁北克压根没见到多少...像您这样的,还有,我的母语是法语,我父母都是法国人,只是生活在魁北克而已。”
“我无意羞辱您的家乡,但殖民地的人迫于生计,确实没有精力来了解这些,唔,这样,您在这方面的无知就是合乎逻辑的了。”
他闭上嘴,可思来想去,最终还是觉得为上一句话增加铺垫。
“我没有讽刺您什么都不明白的意思,最初对您神情和眼神上的蔑视也只是出于‘您不知情却口无遮拦’的嫌恶。”
“好的,我明白了,律师先生。”他拿出表,很认真的看了看,抬头对着律师细心的说,“我得去找叶列娜·阿列克谢耶夫娜,她若是等急了指不定怎样批评我。”
“您去吧。”律师点点头,决定告退了。
直到看见福莱特在走出三十多码后,回了头,随后剧烈的狂奔起来——律师先生才恍然大悟,回忆起了自己来这的原因。
“福莱特·菲什!你还欠我上司五十卢布!你这个恶人!”他高叫着,自知自己追不上去,无力回天,便骂骂咧咧的离开了。
只可惜福莱特早就跑到了叶列娜身旁,在她狐疑的目光中微微喘着气。
“您怎么啦...您欠了钱,人家来讨要了,是吗?”
“没事,一切都好...区区五十卢布,我下月初就能还得起。”
“您和我等级相同吧?”叶列娜不信任的扫着他,“您只是没有封地而已。”
“这都一八**年了,怎么还用封建制。”他叹了口气,“不管怎么说,我就是没钱。这和我的地位啦,身份啦,权力啦...和这些一美分的关系都没有!”
“您不是魁北克人吗?怎么还用美分?”
“我时常到纽约去玩。”
“这就是您一贫如洗的缘由?”
叶列娜的眉毛拉了下来,她绞起手臂,看起来显得有一股带有主观性的疏离感。
“不不不,在这期间,我会遇见各式各样的悲惨女人...不是您想的那样,别那样看着我...我会鼓励她们同酗酒,赌博,家暴的男人头也不回的离婚,然后把很大一笔钱(大概二十美元)交给她们。”
“教会有规定......”叶列娜的眉头渐渐舒缓开了。
“我教导她们的孩子信奉敬爱的海神大人。”
“您对让心智不健全的孩童说那种话也是不道德的。再说了,这种情况是普遍存在的,您救济也对整体帮助不大...好吧,我认可您对个体的帮扶,但我也希望您尽快还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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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三年后,一九一七年五月,法国
“不,威尔,你得相信,真有那样好,那样善的人,我父亲曾和我说过,曾祖母就是靠他救济,才能独自抚养我祖父的。”
他同威廉讲着,可威廉却显得并不在意,他脸上有时候显得欢快,有时候又毫无表情,更有时候充斥着一股怒气,像是怀恨在心。
“噢,好吧,那你曾祖母料想到你会在这儿吗?这个欧洲的shithole?”一旁的大兵满不在乎的吵闹着,他看起来完全不在意米勒所说的话,“我回去之后还要在佛罗里达...或者德克萨斯买一座农场,我真的一刻都不想在这呆。”
“我已经有一座农场了。”
“嗯,那你卖沟子还挺勤快的,”威廉说着,他这时候心情还不错,和身旁的一等兵一起神经兮兮的发笑了,“换做中士,肯定卖不了这么长时间。”
“不,谁会想要一个满是shit的老ass。”
不知道是谁忽然开口,让防炮洞里的大家笑得前仰后合。
威廉笑得出了泪,身子像波浪一样剧烈的前后摆动着,他剧烈的锤着地面,好像在和灰尘分享喜悦。他是笑得最久的。
“他们结束了吗?”威廉忽然静了下来,以一种极平静的口气问,紧接着又像是喃喃自语般自我解答着:
“我不知道,我们应该等中士的命令...或许我们可以问问贝克二等兵,他没准和德国佬通风报信过了。”
威廉的后半句话显得挑衅十足,他目不转睛的盯着最靠近洞口的德裔兵,眼神钟忽然闪烁着近乎快燃烧起来的恼恨,口中骇人的大叫道:
“嘿!傻不愣登的德国佬,你和德皇**过吗?你同法金汉上过床吗?”
德裔兵阴郁异常的呆在那,握着手中的步枪,头也不抬。
威廉似乎从中读取到了一种莫大的藐视,他觉得自己受了极严重的侮辱,竟直接举起枪对他怒目而视。
“你他妈默认啦?你这个*子养的废物!”
他的话将洞里的人震得生疼,他们好像被炮弹砸傻了似的,一动不动,呆若木鸡的坐在那。
“威尔!你镇静下!快把武器放下!”旁边的一等兵回过神,大声呵斥着。
“别犯傻,别犯傻!威尔!”最开始的士兵也颤抖着大叫起来,“你知道,他不可能和德国佬报信的!”
“那他妈说不准!他没准昨天就那么干了!去你妈的,他把马丁内斯害死了!他准把他戕害了!”
威廉偏执的尖叫起来,将所有人都吓得不轻。
“谁能穿过无人区?就算是真的,敌人怎么能认出他来,而不是把他当成我们的袭击小队?
“他昨天晚上一直和我,以及约翰逊在一起,昨天晚上是我值岗!相信我,威尔!”
一等兵见威廉的面色缓和下来些,急忙附和说,“谁也没料想到炮弹会砸下来,我可以和你保证,那是一枚敌人的榴霰弹,落点很远,金属碎片的破事谁也弄不清楚!”
“快冷静下吧,你该休息了,威尔。”
他小心翼翼的抓起威廉的枪,见他确实没有抵抗,便把那条步枪放进了最里侧。
大家紧张兮兮的打量着威廉,他的脸上又挂着新的平静,似乎什么也没发生,一切都是如此安好。
可不一会,他就流泪了,将奇形怪状的头盔放在了膝盖上,蜷缩起来,像是条狗一样呜咽着。
“小姐们,德国人的炮停了。”中士掀开洞口的木板,让更多的光照了进来,“别在那犯神经了,快滚出来!敌人没准已经准备充分,要把你们的肠子打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