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朋友们,”加夫里伊尔忽然大声而喜悦的叫喊着,“玛祖卡要开始啦,大家都到下面来上几圈吧!”
“我们走吧?维朵露什卡?”蕾娜塔回过头,像是挂锁一样紧紧握住了维多莉娅的手,她牢牢的抓着她,“没准杜布洛夫斯卡娅夫人很盼望您上去呢。”
“当然。”维多莉娅点点头,也挽起蕾娜塔的手,缓缓的走了下去。
“夫人,她们倒是能成一对。”一旁的公爵望着这一切,很乐观的说,“毕竟这场宴会里除了加夫留沙和您,没人能和她们相提并论了——哪怕不穿礼服都能那样漂亮。”
“我也年老啦。”阿德丽娜摇摇头。
“千万别这样说,夫人。”
阿德丽娜望了一眼公爵,又看向了加夫里伊尔。
“他现在也老了,可对他自己来说,他现在还正值壮年呢,他才五十五岁,距离退休还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可我,我就不能再那样穿着华丽的在你们间到处走了。”
“您说得太丧气啦,这样讲话是犯忌讳的。”公爵孜孜不倦的说,这似乎让阿德丽娜也有些不耐了。
“公爵,我要去找加夫留沙了,您与夫人也请来吧。”阿德丽娜笑一笑,回过头邀请着。
维多莉娅和蕾娜塔穿行起来,她们混在两边,常常使先生们怀疑她们是不是跳错了地方,可姿势却又那样标准,使他们竟又开始怀疑自己了。
音乐一转,她们飞速接近起来,大步的继续跳着。维多莉娅不喜欢这样大幅的动作,可一见到蕾娜塔,这种烦恼又抛之脑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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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好。”福莱特走到那对少年少女的身边,友善的打着招呼,“今日玩得不怎么开心?”
“...不,我们很好。”年长些的少年低着头回答道,看起来像棵蘑菇一样不敢见光。
“答非所问,”他很平静说着,这又把他们吓得不轻,“您是谁家的孩子?”
“我们...我们没有家......”
“噢,”他应了一声,在两个发抖的小家伙面前若有所思的说着,“您父母遭了什么意外吗?”
“...父亲死了,母亲改嫁了。”
“好吧...他们把你们带进来做什么?”
少年听完后,像是收到斥责一样剧烈的哆嗦起来,声音都被吓得瑟瑟发抖。
“...我不知道,先生。”
“他们谈及您的父母了吗?”
“...是的。”
“他们对您表现出怜悯了吗?”
“...对。”
“那他们就是以你们取乐。”福莱特逐渐变得冷漠起来了,兜里的二十五卢布也放了回去,“您做出回应了吗?”
少年望着他,眼神中流露出一股死人般的空洞,他的嘴唇微微的嗫哆着,像白骨一样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像您这个年纪就百步穿杨了,欺负我的人死得都差不多了。”福莱特看了看表,很冷酷的望着他,“您与令妹有什么谋生手段吗?”
“她会织头巾,先生。”少年很急切的说起来。
“这城市的每个老太太都会织这个,您织上一天也赚不了半个卢布...您会做什么?”
福莱特居高临下的望着他,他低着头,一头黑黑的发在脑袋上与福莱特对视着。
“您什么都不会做吗?”
“...抱歉,先生。”
“胡扯,您就算是去港口做苦力也能挣不少...我想想,仅凭令妹的收入绝不能养活二位——您肯定撒了慌。”
他决绝的话引来了少年的反击。
“绝不是的,先生!”男孩惊慌起来,声调也大了几分。
“被我说中啦。”福莱特很喜欢这幅场景,长兄被吓得惶恐,幼妹也面色发白,浑身战栗,“对您这种年纪不大的孩子来说,您一定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您盗窃了,对吧?”
少年呆若木鸡的望着他。
“现在把您所偷盗的一切都交出来。”福莱特命令起来,以一种压迫式的眼神来望着他们,“您不会想让宾客们都知道的。”
“不,我们没有!”他争执起来。
“您确定吗?您真要这样说吗?”他厉声喝问着,成功吸引了几位客人的目光,他回过头,大叫起来,“先生们,这里Il y a des voleurs!”
大家都惊讶的投过目光来,连加夫里伊尔,公爵和将军都停了下来,站在那打量着这边。
“先生,您看到谁啦?”
“这还用说吗?肯定是那两个坏透了的小孩!”一位夫人大喊道,迈着极快的步子走了过去,衣裙上都被走出了褶子。
她上前去掏那孩子的兜,从里面拿出了一根比他脸还白的叉子。她更加暴躁的找起来,从里面翻出了珍珠,以及手链。
他挣扎起来,却被身边的那位夫人给按在了椅子上,他竟开始拳打脚踢,甚至还去抓她的脸,将她也吓得大叫,随后拉起他妹妹就准备逃开。
“您没丢东西吧?维朵露什卡?”蕾娜塔关切的问,同时也在自己的身上摸索着——她什么都没丢。
“唔,没有。”维多莉娅摸了摸发卡,又检查着怀表和手帕,确实没有丢东西。
“捉住他们!捉住那两个小鬼!”
大家群情激奋的扑上去,尽管他们左闪右躲,还是不出所料的被压在了两位先生的身下。
“天哪!这到底是怎么啦!”
人们把他们的粗布外套脱下来,从外套里翻出几样物品。仍不满意,还想将他们的内衣给扯下来,不过阿德丽娜制止了他们,要求将两人押走,让仆人带去检查。
“加夫里伊尔·尼古拉耶维奇,这是怎么回事?”公爵很愤怒的叫起来,因为他的一只表出现在了赃物中。
“我对这种情况完全没有预料,公爵。”加夫里伊尔面色可怕的说着。
“不,不要埋怨他了,这是我要求带来的。”将军不得不阴沉着脸出面解围。
“噢,您?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呀!”公爵望着将军,竟破口大骂起来。
“唉,您消消火吧。”公爵夫人说,“事情已经发生,我们想想要怎样惩罚这两个人吧。”
“惩罚...把他们都关进大牢!”公爵恼羞成怒的说,对自己夫人的话极为不满,“您觉得还能怎样惩罚?说教一通吗?说教若是有效,外交官早就消失了!”
“就听公爵的吧。”阿德丽娜望着自己的丈夫。
“是的,就按公爵的话去办。”加夫里伊尔也不假思索的同意了。
将军站在那,脸色阴晴不定,他望着加夫里伊尔和公爵,想要发火,却发现自己压根不占理,便只能用怨恨的目光望着别人,但自己的眼神中也有后悔与自责。
“维多莉娅·季米特里耶芙娜,还有菲尔德小姐,您觉得如何惩罚比较好?”阿德丽娜极具目的性的询问着。
“我们的财物没有失窃,我想我们并没资格参与这次定罪。”维多莉娅回答道,她说完,从阿德丽娜的眼神中看出一抹赞许。
“好的,我明白了,那大家想让法院去评判吗?”
“当然,法律就是做这个的。”一位七品文官回答道,阿德丽娜认识他,他是一名律师。
“好的,律师先生,我们就这样办。”阿德丽娜点点头,“我们统计出失窃的物品,就安排人将他们送到总局去。现在,大家请看看自己丢失了什么。”
大家听完,手忙脚乱的翻腾起来。阿德丽娜凑到脸色铁青的加夫里伊尔耳边,悄悄的说着什么。
“好了,大家弄完了吗?”阿德丽娜朝问起来。
“大致好了。”
“有损失的请留在这吧,没有的就可以离开了。”
维多莉娅拉起蕾娜塔的手,轻轻搓起她的手指。
“我们回家吧,蕾娜,虽然过程不怎么好,但还不错,是吧?”她安抚起来,转而又变得有些惶恐,“...您明天去柳芭那吧?”
蕾娜塔回头瞥了她一眼,点了点头。维多莉娅明白她现在不开心了,可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便只好缄口不言了。
她们走到门口,和一些同她们打招呼的人告了别,随后准备沿运河走回家。
意外发生了。
“《Pestilence》是个黑发的小姑娘吗?”蕾娜塔忽然问,这几乎要把维多莉娅的心脏吓停了。
她回过头,仔仔细细的观察着蕾娜塔的脸,自己的神情也变得慌张。
“是,你怎么知......”维多莉娅四处打量,随后就发现了坐在长椅上盯着她们的帕丝缇。
她露出了一个温和又毛骨悚然的微笑,对二人招了招手。
维多莉娅犹豫了两秒,便紧紧挽住蕾娜塔的胳膊,同她一起走了过去。
“对您来说是初次见面呀,菲尔德小姐。”帕丝缇很恐怖的笑着,这是一种极奇怪的体验——她明明笑得和正常人没有区别,但就是能体会到一种惊悚。
“您好,我要和您握手吗?”蕾娜塔冷眼盯着她,伸出了自己的手。
“谢谢。”帕丝缇也将自己的右手伸了出去,同她短暂的接触了几秒。
“您来这做什么?”维多莉娅皱着眉头,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只是看看二位...你们关系发展得不错。”
虽然帕丝缇的表情从始至终都没有改变,不过两人都能体会到一种浓浓的妒忌与恼怒。
“您不是《Pestilence》。”蕾娜塔忽然斩钉截铁的说,“您的气势比《Ocean》强多了。”
“真聪明的姑娘,我也开始喜欢上您了...站着做什么呀?快在我身边坐下吧。”
帕丝缇占着中间的位置,若想坐下来,便只能坐在两边了。
“不必了,我们还要回家呢。”维多莉娅轻轻挡在蕾娜塔身前,很坚定的拒绝着。
帕丝缇轻轻笑了起来,不过维多莉娅看得出来,她对自己的否决变得极其不满。
“她能给您什么呀?虽然您不在乎金钱也不在乎名声,但您与她总有一天要老去的,您到那时还会与她交媾吗?
“您同我在一起,我们可以保持这样艳丽的身子到一两百年,或者是永远——我会让您快乐到什么也不会想的。”
帕丝缇说着,缓缓从长椅上直起来身子。她的笑变得阴森可怖了。
“我......”
“她会把您关起来,关在一个很狭小的屋子里,她就是这样的人。您不是讨厌被圈养吗?我虽然也给不了您自由,但我可以让您生活在一整片雪山上。”
“就算她把我关起来,我也心甘情愿,这些事轮不到您来说吧?”
帕丝缇早就料想到了这种结果。不过很显然,她还是变得感性且易怒了。
她眯起眼睛,仔仔细细的打量着二人。
“是吗?”她将头转向了蕾娜塔,阴沉的说,“我早就该让溟涨杀掉您了...对了,维多莉娅·季米特里耶芙娜。”
她连微笑都不乐意准备了,用一种堪称骇人的语气一字一句的说。
“您可别想着自寻短见就能使我知难而退,我已经掌控死亡了。”
她盯着维多莉娅的眼睛。
“如果我想,我现在就可以杀掉您,然后就可以随意的把您变成只会享乐的小恶魔——可那样,您就不是您了,用起来心中也难受,不是吗?”
“您说好的!”
“只是尊严而已,您也不想想我这种邪神需要什么尊严。”帕丝缇又像是嘲讽般的微笑起来,她真的从这种气恼中感到了快乐,“我的要求很简单,不是吗?您只消远离那个脆弱,又不负责任的家伙,乖巧的贴在我怀里就行。”
“想都别想,我们走......”维多莉娅拉起蕾娜塔的胳膊。
“您知道溟涨有多怨恨您吗?就因为您这个人占着位置,却什么也不做。‘蕾娜塔·菲尔德’,陆地就这样令您沉醉吗?
“您真应该向叶列娜·阿列克谢耶夫娜下跪,如果不是因为她有一种愚蠢的品德,溟涨早就把您的尸身均匀分布在每一片海里了。”
她拉不动蕾娜塔了,回过头看,塞壬小姐和帕丝缇以一种明显的仇恨与敌视对峙着。
“我还挺喜欢当初那条小露脊鲸的,她善良,勤奋得像丹麦人写的童话,又勇敢大胆得像个人主义的作品。
“可就因为您,把一切都弄乱套了,您什么都不做,让她的兄弟姊妹全都死于迅速成熟的捕鲸行业,让她变得变得冷漠无情,对一切都显得残忍。
“我当时真的好想安慰她呀...我过了两三百年也想要个朋友呀,没准她那副愚蠢的样子也能让我失去聪慧......
“我现在真想一刀捅死你。”
帕丝缇冷漠无情的说,一种偏执又疯狂的恼恨开始感染她的眼睛里。
“现在快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