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0年，伦敦
一间昏黑的斗室内，一个年迈的英格兰男人和一个小女孩正睡在一起。
屋内已经因油尽灯枯而变得漆黑一片；木板被血沾染上，不知是被染了色还是发了霉，也变得黑黢黢。
屋内摆着一张朽烂的木圆桌，几把残破不堪的方椅子，以及一些锡制的，脏兮兮的小水壶。
地板上，有几块发黑到臭不可闻的地毯，正发出难闻的臭气，还有老鼠在上面大行其道。
一只老鼠蹑手蹑脚的跑了过来，嗅了嗅男人耷拉下来的手，确认他还有没有生机。它咬了一口指甲，男人确实一动不动，睡得很踏实。
这时，门被推开了，破破烂烂的干瘪木门发出刺耳的声音，两个同样脏兮兮的男人走了进来。做贼心虚的老鼠们被吓了一跳，四散着逃走了。
他们麻利的上前探了探鼻息，随后便打量起两人身上的东西。他们在发肿，肥大的颈上，以及乌青的手腕上搜寻着。
什么也没找到，他们大失所望。
两个男人将床上的二人拖了下来，拉到了乌蒙蒙的正午下，又极吃力的将两具骨瘦嶙峋的尸体给扔在了推车上。
他们也正饥火烧肠，浑身上下像一块干瘪的毛巾，挤不出一点力气。
街道上毫无意外的宁静，口吐血液的死老鼠掉在地上。它们同死人，与垃圾一样腐化，它们劣化成了柔软的液态，已经融合在一起不分你我了。
小房上用染料涂抹出一个巨大的P字，窗户破碎了一地，不少房子还着了火，不一会，它们就会传染到相邻的屋子，那些木头的房舍也会起火，它们会一直燃烧，直到被扑灭或焚尽。
他们出了城，将尸体放进城外巨大腐山的一角。这时候，他们其中的一个也跪倒在地，留着鼻血，神志不清的在地上抽搐着。
他的指甲很长，发狂的抓挠自己的脖子，不一会，手上就沾满血液了。
仅存的人就这样静静的望着他，他极平静的凝视着地上的人，一种脱敏般的麻木使他并没有露出太过悲伤的神态，可眼睛却自顾自的流下来泪来。
他对此感到欣慰。
他看着那人癫痫式的浑身震颤，通红的眼球上翻，好似有了个狂乱的想法：要看看脑袋里长什么样。
他的脸破破烂烂，黑色肮脏的面孔与充斥着死亡的血液相交织，像只面目全非的斑纹猫。脖子上也流出浓来，那些肿块中的污血也慢慢渗漏了出来。
他双手像断了翅膀的鸟一样四处拍打着，在粘稠的腐烂液体里打着滚，腿也如同上了吊一样踢打着，鞋子都飞进了臭不可闻的尸堆里。
这难道还称得上是人吗，这简直是条上了岸的鱼。
他忽然变得冷漠无情了，将地上的尸体堆上了这座恶臭的山脚。他又开始仰望四周，群峦叠错。
男人将推车扔在了一边，回了城，整座城里几乎见不着一个人，一种诡异的静谧笼罩在这。有时候，他会感慨，以往就像空气和水般无处不在的人们竟然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他走在这路上，难得的一身轻松，甚至同仅存的人神经质的打了招呼。他注意到，那些人很异样的打量着他。
这再寻常不过的礼貌竟变得稀奇古怪，不合主流了。
他很寻常的走在街上，走回了自己的家。他的母亲死于疾病，父亲失踪，妹妹死于病饿交加，弟弟...刚刚才死。
他独自一人坐在了床上，打量着这个家。
这是一件脏兮兮，臭烘烘的小木屋，遍布着老鼠和虱子，一张破烂不堪的小方桌，五六把快散了架的，不堪一用的椅子。
地上的地毯已经因血液和污秽而变得肮脏发臭，一种刺鼻的，酸腐的臭气在屋里蔓延。
可是，以往母亲见了总会将那些老鼠全部打死，因为她恨透了老鼠。
父亲则会在地毯变得肮脏发臭时破口大骂，然后去殴打母亲，再将烂得没办法用的桌子劈开，更加努力的去买张新的。
而妹妹总会躲在他们身后，或者靠在松垮垮的门边怯懦的望着父亲。
但无论如何说，这一切都发生了，他们也的的确确是死了，他也坦然接受了这一切。
如果他没办法相信事实，那他早就挂在房梁上风干了。
他躺在那，头脑也开始发起阵阵晕眩来，不一会，他也迷迷糊糊的死了。老鼠爬上去，嗅他的肩膀，确信他真的死得透彻。
门又开了，两个瘦小的男人走了进来，他们娴熟而吃力的检查着尸体，翻找着首饰和食物。
......
医生们对这种瘟疫束手无策，就连神职人员也难逃其手，他们因为常常和病人接触，往往倒下得比常人还快。
大概八百年前，罗马皇帝也因为这种瘟疫而停止了扩张的计划，就连查士丁尼大帝也只能恳求基督庇护。
而这自然是无用的，他也只能眺望着博斯普鲁斯海峡，看着东西方的人们都像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个接一个的倒下。
这比百年前的蒙古人还要可怖得多——因为蒙古人只能统治东欧，最多也不过是同波兰骑兵作战，绝无可能登上不列颠岛。
而它，这种疫病在同欧洲的，从西西里到苏格兰，从罗马到马德里的每一个人作战。
这时，排兵布阵只会起到反效果，团结起来的步兵方阵只会死得更快些。
......
他们到了门口，将尸体倾倒在另一座大山上，他们环视着四周的灰烬与死人，脸色也渐渐发青了。
其中一个人自暴自弃躺在了平板推车上，闭上了眼睛，好像在期待这一切尽快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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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世纪四十年代，北非
里厄医生在上班时发现了些死去的老鼠。他去问了门房，门房也对这情况毫无头绪。
这些老鼠好像是一夜之间忽然冒出来的，仿佛是土地中一批批生长起来的。过不了几天，排山倒海的死老鼠就堆满了垃圾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