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多莉娅很怜惜望着她，心里也难受异常，她叹了口气，继续擦拭着叶列娜身上的血迹，然后接过缝针和纱布，慢慢的缝合起来。
叶列娜哭得更大声了，这种疼痛似乎增加了她的发泄欲望，让她发疯似的抱着维多莉娅，用泪水浸湿她的大衣。
“维朵露什卡，你总是这样，过度的软弱反而更容易挤压。”蕾娜塔有意的说着，用眼神瞟向维多莉娅。
“...我明白，菲尔德小姐...我一会就走......”斯米尔诺娃小姐哭哭啼啼的说着，像一只悲伤的丑小鸭。
“好吧。”蕾娜塔松开她，又去端了盆清水来洗她的灰栗色长发，“头发脏了，叶列娜·阿列克谢耶夫娜。”
叶列娜只顾及着哭，自然没有回复她，蕾娜塔便自顾自的在水盆中玩起她的头发来。
她似乎对这种俄式的发色很感兴趣，柳博芙的金发像是西欧的，她早就见惯了。维多莉娅的黑发又太庄重，太严肃，只有蹂躏的时候才会显得可爱。
“说起来，维朵露什卡的头发还没用过呢......”她亵渎的想着，瞥了维多莉娅一眼。
“住户们！”德米特里在走廊上大喊着，“你们没事吧？远处有枪炮声，近处也有射击声！我刚才分局回来，大家没事吧？”
“噢！米佳！”贝克夫人也打开门，很畏惧的说着，“太恐怖了，这一切都使我害怕得要命！我丈夫还没回来！噢...上帝呀！”
“我该走了，维多莉亚·季米特里耶芙娜......”叶列娜哽咽着说，她的脸像是抛尸般深埋着，看不到表情。
“...好吧，您知道我的地址，有需要可以来找我......”
“维多莉娅·季米特里耶芙娜呢？她上哪去儿啦？”叶甫盖尼在外面问着，这似乎刺激到了叶列娜，她推开维多莉娅，打开窗子就逃开了。
维多莉娅瞥了眼打开的窗口，随即让裹好头发的蕾娜塔开了门。
“我们好着呢...大家呢？”
“除了贝克先生出了门，大家都没有大碍...我打算去找找他，”德米特里很忧心的说着，“您瞧...这都一两点了，他还没回来，多让人担心呀！”
“...我同您一起去，”维多莉娅瞥了瞥心如火烧的艾米丽，点点头，“长枪不便于拿出来，我携着手枪同您去。”
“好...好极了......”
“维朵！您能处理好吗？”嘉莉娜叫起来，“这些事交给男人去做难道不是更合适吗？”
“我不能让费德罗夫先生一个人去...请您相信我，我在年幼时就随父一同打过猎。”
“嗐！”嘉莉娜既恼怒，又焦虑的望着她，“...好吧，好吧...我会期待您从‘凯旋门’进来的。”
“我们快走，德米特里·安德洛尼耶维奇。”
叶甫盖尼站在那，他的腿脚受了伤，现在活动是极不适宜的。
“蕾娜，再见...虽然我很想做个吻面礼，但时间确实颇为紧急，”她很匆忙的下了楼，回头望着塞壬小姐，“我马上回来。”
“等您的好消息！”蕾娜塔喊着。
他们从下楼梯时的小跑迅速转换为了一种飞奔，双脚几乎都不着地了，只是像两列火车似的朝着大学边的酒店奔跑着。
靠着低迷不堪的光，他们找到了那家酒店——里面似乎被洗劫过了，窗口里还露出舌头似的火焰来，仿佛是个小孩般舔舐着空气。
“真...真是见鬼！维多莉娅·季米特里耶芙娜，我先进去了！”
德米特里拿起遗留下的水盆，也许是洗衣妇放在那的，里面的衣服被拿了个干净，但表面还充斥着泡沫。
他将水泼在自己身上，又拿起晾着的一块湿乎乎的厚呢子桌布披在了头上。
“...好吧，我在外面给您看着，如果三分钟内您没出来，我就去叫人来！”维多莉娅呼喊着，“如果五分钟还没有出来，我就自己进去找您！”
德米特里回头瞥了一眼，继续是毫不迟疑的投进了火中。
这几乎和跳进水里毫无差别，他很快就在火中彻底消失了，一个影子都看不见，就和融化了别无二致，只留下木头在那噼里啪啦的响着，像是马戏团的观众那般鼓掌。
维多莉娅找了个隐蔽些的位置蹲伏起来，很仔细的望着火中，试图从中看出些炉渣来。
好在，没过两分钟，德米特里就背着人出来了。
“费德罗夫，他怎么样？”
“死透了，被人开了一枪，旁边还有许多一模一样的尸体。”
“死了？”
“是的，胸口的伤，显然是打到心肺了。”他垂头丧气的说着。
维多莉娅蹲下身来，观察着德米特里送来的那具尸体——那确实是贝克先生的脸，别无二致；胸口中央也确实有个枪眼，死不瞑目。
左臂还因火焰而焦黑了。
“...我们回去该如何说呢？”德米特里也蹲下来，整个人就是个火车烟囱，止不住的叹息。
“瞳孔散大了，呼吸也停止了...心脏确实是一枪毙命，比那些烧死的人强些。”
“里面...没人了，都被使枪的打了。”
也许浑身湿透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因为现在泪水与残留的水珠混合，压根看不出来。
“抱歉...悖洛乌索娃小姐......”
他勉强着说完，几乎是连滚带爬的到了墙边，像是断裂的金属水管般剧烈呕吐着，可胃里和地上都空空如也，始终出不来东西。
“...我会给艾米丽三十卢布以办丧事的，他们没有孩子，生活倒也不用那样困苦。”
“那......”
“旁边有一架木板推车，费德罗夫先生，我们把他放在那儿吧。”维多莉娅从地上捡起了脏兮兮的桌布，掸掸沾染的尘土，轻轻敷在了他身上，“我们来抬一抬吧...一架推车不会赔多少钱，快来吧。”
德米特里摇摇晃晃的走过来，显然对刚才的场景惊魂未定。他抱起贝克先生的胳膊，维多莉娅去抬他的腿脚，总算将这人送了上去。
“悖洛乌索娃小姐...我接下来的几十年肯定会想起这些事，我一想起就浑身发冷！明明是那样炽热的地方，我居然觉得冷！”
他很崩溃的拉着车，歇斯底里的大声吼叫着，声音都比平时高了数倍。
“我...我前几日的那次虽然也有死人，但...但那些没那样糟...太糟糕了！他们都烧焦了，甚至都被蒸死了！”
“德米特里·安德洛尼耶维奇·费德罗夫，您已经尽了您最大的努力了，可这些都于事无补了，不是吗？”维多莉娅走在后面推扶着，“如果您觉得难受，就找时间花二十戈比来问问韦丝娜·伊格纳季妮契娜医生吧。”
“好...好...会有效吗？”
“她见过很多像您这样的人，很有经验，会有办法的。”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他喃喃的说着，“我明日就去请她...她还请我除掉什么怪物来着。”
“固体梦魇，她会同您仔细说的，不过究根结底，这还得看您要不要接受。”
“当然，我一定会答应的......”
“这两件事是相互独立的事件，不过这如果能让您好受些，也是值得一试的。”
他们推着车来了门口，住户们都在那呆着，既恐惧，又好奇的打量着他们。艾米丽见到蒙上桌布的丈夫，面色的血色好像都被吸干了似的，极凄厉的大叫一声，立即晕厥了。
“贝克夫人！贝克夫人！”大家都惊惧的叫着。
维多莉娅走过去，摸了摸鼻息，又用手指翻了翻眼皮，确认她并无大碍。
“把她送回屋子里吧，别再大喊大叫的折磨她了。”维多莉娅吩咐着，“我一会开些药来，嘉莉娅，您照顾她喝了。”
“...好的。”嘉莉娜望着贝克先生烧焦的左手，脸变得煞白。
“多可怜的人呀！他们连孩子都没有！”
“没有倒是件好事，若是有了孩子，每日的开销就大了，仅凭她缝三角巾是绝对不够花的。”维多莉娅很怜悯的望着被抬走的艾米丽。
“维朵露什卡，费德罗夫先生，二位没事吧？”蕾娜塔问道。
“我没关系...费德罗夫身上有些烧伤，最好抹些药膏来。”维多莉娅摇摇头。
“我立即去取一支来。”菲尔德小姐说完，急忙冲上了楼梯。
“...没什么看的了，大家回房吧，休息吧...对了，韦丝娜·伊格纳季妮契娜，请您明日为德米特里·安德洛尼耶维奇疗下伤，好吗？”
“...我都会的。”韦丝娜瞥了眼一语不发的德米特里，答应下来。
没过一会，菲尔德小姐下来了，她把药膏交予了德米特里，随即牵起维多莉娅的手，上楼回房了。
“维朵露什卡，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她很疑惑的问着。
维多莉娅对她一字不差的讲述了。
“唔，好吧...亲爱的，我们休息吧。”她抱了抱维多莉娅，又松开了她，“明早还有很多事，不是吗？”
她点了点头。这时候，艾米丽醒了，住户们又在外面谈论起来，维多莉娅也不得不再出门去看看。
艾米丽坐在石板地上，嘉莉娜在喂给她蜜水，医生坐在那开导她。
“明日让德米特里·安德洛尼耶维奇先送到附近的教堂去，然后我再想想怎么办丧事。”维多莉娅说着，又叫医生过来，“医生，您明日可能会有些劳累...我会把诊金照常付您的。”
“谢谢。”
“夫人，夫人...唉，上帝呀......”嘉莉娜紧紧搂着她，看起来像是对姊妹似的。
她依然在地上呜咽着，最后，索性大哭了出来。大家都很同情，很怜悯的望着她。
“维朵露什卡，我们帮不上这儿的忙了。”蕾娜塔牵着她，“我们早点回房吧...我不是说要拉着您做那种事情，但我们确实该睡下了。”
“...我明白了，蕾娜。”维多莉娅回头望了一眼艾米丽，随即跟着蕾娜塔进了202。
菲尔德小姐确实是个勤劳的人，每次的床单被褥被弄得一团糟时，她总能在第二天铺上一床新的。
“维朵露什卡，你自责吗？”
“有一些...不过是对艾米丽的，怎么了？”
“真无情呀，不过也好，你省下的感情可以用到我身上。”她笑着说道，贝克先生的死亡几乎对她没有起到任何改变。
维多莉娅也大致一样。
“...好吧，请把睡衣拿来...你对它做了什么？”
“没关系，快穿上吧。”
她瞥了瞥上面遍布的水渍，摇了摇头。
“好吧，就是没晾干，快穿上吧。”蕾娜塔将睡裙放在床上，随后走过去解维多莉娅的衣服。
维多莉娅站在那，什么也没干。
“你长得可真漂亮。”这句话既像是夸奖，又像是埋怨。
维多莉娅觉得迷惑，便问：“你在想什么呢？”
“你总会吸引女人，男人却一个没见。”
“那又如何呢？我难道移情别恋了吗？”她很自然的说着，好像这压根不是什么大事，“如果我那样做了，你大可以杀死我，反之亦然。”
“别说那样恐怖的话呀......”蕾娜塔责怪起来，将黏糊糊的裙子强加在她身上，“难道为了情感就值得去死吗...喜欢这种湿淋淋的感觉吗？”
“唔...太暴露了，但这时候还不错。”
“还是你脸红的时候可爱些，来，露出脖子...真乖。”蕾娜塔很开心的享受着自己的成果，维多莉娅的服从感令她着迷。
“可...这样怎么睡觉呢？”
“唔，最好不要弄湿床...您趴在我身上如何？”蕾娜塔坐在了床边，很仔细的想着。
“你难道觉得可行吗？”
“维朵露什卡，我很不喜欢你这样反问我。”蕾娜塔异样的微笑起来，“不过我今晚没办法责罚你，明早，就请你自觉些，好吗？”
“你想做什么？好吧，你对我做什么都成。”维多莉娅走到蕾娜塔身前，轻轻跪在了地上，“现在，我对你道歉，不谋求你放弃惩罚我。对不起，亲爱的。”
“乖孩子...不过，维朵露什卡，你在几日前绝不可能这样做，怎么回事呢？”
维多莉娅低着头，但蕾娜塔还是知道她羞得要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