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那阵光芒以后,安南就没有了任何意识。整个灵魂仿佛都脱离了肉体,飘荡在虚空中,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看不见任何事物,听不见任何声音,嗅不到任何气味。
朦朦胧胧,昏昏沉沉。
忽然他听到了声音,于是灵魂回到了身体,他从无意识的状态苏醒了。
“叮——叮——”
像是有人在用铁锹挖东西一样。
安南睁开眼发现自己处在一片黑暗之中,“我还在那个房间吗?”
但是很快安南意识到了他的想法不对,那个房间的地面是很光滑的木地板,现在他身体躺着的地方却是松软湿润的泥土。他尝试着用双手去触摸周围,很不规则,周围都是堆积的石块。“我是在山洞里面?”
“叮——叮——”
铁锹声再次传来。
安南忽然大声喊道:“救命!救命!里面有人!”
铁锹声断了,安南隐约听出外面有人的声音。紧接着铁锹声再次响起,越来越急。
“咚——”一个大洞突然出现在了安南眼里,还有一丝亮光。
“你没事吧?”有人的声音传出来,但安南听了很久才分辨来人的口音与他的口音并不相似。
“我没事,谢谢你们!”
对方仿佛也用了不少时间才听懂安南的话。“我们马上进来救你!”
安南看到洞里仿佛钻进了一个男人,他慢慢扶起安南,问了几句话后,便小心地搀扶着安南走了出去。
突然从黑如深渊的山洞里出来,光线让安南一时之间无法适应。闭上的眼睛很久才睁开。
搀扶他的男人长得非常高大,铜铃般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厚嘴唇、古铜色的皮肤还有健壮的肌肉。安南忽然注意到他的双腿细得却和他健康的上半身不成比例。
“还好今天咱们出来挖矿,不然你就要被闷死在里面了。”男人笑道。
“谢谢你们救我,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会在这里。”
这时又有另一位少女接话:“大叔,你别累着了……”
安南循着声音望去,只见一位穿着粗布衣裳、脸上还有灰的少女正拿着水壶过来。
少女把水壶递给男人的时侯,她狠狠地瞪了一下安南,安南感觉不好意思,垂下头,接着看见了少女递水壶的右手居然是钢铁义肢。
安南下意识地脱口而出:“你的手……”
少女马上变了脸色:“我的手怎么了?我天生就这样,和你们上面的人可不一样!”
上面的人?什么意思?安南不懂。
男人很快打了圆场:“别闹别闹,阿妮,你少说点。”接着便说,“我们先把这位兄弟扶出去吧。”
安南感觉到了气力有所恢复,便拒绝了男人的建议,要自己走。男人执拗不过,也听从了他的建议。叫“阿妮”的少女“哼”的一声,便自己冲到了最前头。
“你不要介意,阿妮她一直都是这个脾气,尤其是对你们上面来的。”男人挠了挠头,看得出他觉得很不好意思。他接着也向安南介绍了自己的名字——伏天。
安南很疑惑:“什么是上面的人?伏大叔你和那位阿妮小姐一直叫我上面的人,这是什么意思?”
伏天在前面带着路,安南跟着后面走。只听他也有困惑的感觉:“我也很好奇上面的人怎么会困在这个山洞里面,明明我们还没有确定这里有没有德拉西姆矿石呢。”
“怎么又出现了德什么什么的矿石?”
伏天一直在前面走着:“你难道不是从上面来的?”
“所以说,那个上面是什么意思啊?”
伏天顿住脚步,回头看了安南一眼,若有所思地又回过头去,说道:“一会儿出了洞,我会和你解释的。”
安南叹了口气,紧紧跟着伏天,没多久,他们就出了山洞。
阴暗的天空笼罩着整片大地,他们现在身处一座大山的山腰中。俯瞰山下,坐落着密密麻麻的矮脚房屋。山腰上没有绿树鲜花,只有一株又一株枯树零零散散地伫立在黑黄的土地上。
安南看着眼前的景色颇觉换了人间。只听得少女阿妮阴阳怪气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看什么看得那么入迷,你在上面看得还不够吗?”
“上面?”
阿妮用钢铁组成的右手指了指远处一片天空:“喏,那里不就是你老家吗?”
安南顺着阿妮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似乎有一个巨大的黑色影子悬挂在很远很远的天空中。天空昏暗,飘来荡去的云彩都不是司空见惯的纯白色,而是宛如末日降临时的一片紫黑甚至隐隐约约地能看见暗红色。
“那是什么地方?”安南心里忐忑不安,这还是他原来的那个世界吗?
阿妮盯着安南,目含怒火,显然在她心里这个明知故问的“上面人”现在在一步一步挑战她忍耐的底线,她钢铁般的手已经快握成一只铁拳了。伏天赶紧走了过来,用自己巨大的身体挡在了安南和阿妮之间。
伏天拍了拍安南的肩膀说道:“那是乌罗城,是我们现在的国都。下面那个城市是我们居住的亚马城。”
安南下意识地说道:“下面的村庄居然是城市吗?”很快,安南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想要捂嘴的时侯,一只铁手已经揪起了他的领口。
阿妮愤恨地骂道:“你这不知死活的东西,你以为住在上面就能高高在上地看不起别人了吗?!”
“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在这里,这里和我的世界完全不同啊,那个漂浮在空中的东西我真的不知道啊……”安南说的话语无伦次,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阿妮,住手,放下他!”伏天和蔼的口气被严厉取代,一双铜铃般的眼睛现在变得宛如一双狮瞳。
“可是……”阿妮想辩解,但是揪住安南领口的手已经松了。
安南软绵绵地倒在地上,手上护着脖子,刚才阿妮揪得他几乎喘不过气来:“我……我叫安南,我来自回阳,回阳你们知道吗?我想赶紧回家,今天是星期六吧,明天星期天,后天我就要去上班,迟到了会被老板骂……”
伏天赶紧安抚道:“你别怕,你别怕,安先生,我们已经知道了你不是上面的人。这样吧,我们先回我们的城市去,我会慢慢给你说。”
安南就这样跟着伏天、阿妮前往了山下那个叫亚马的城市。一路上,阿妮也不再找安南的茬,安南也有意躲着这个少女,他不敢想象那只铁拳砸到他脸上会是什么感觉,伏天也没有再说话。大家就这样安安静静地赶路。
不知走到多久,安南才注意到伏天走路姿势很怪异,他总是喜欢迈出一步,确定站稳后才迈另一步。直到一次歇息时,安南才发现原来伏天没有双腿,两只大腿以下都是钢铁制成的义肢。
伏天和阿妮都一样的肢体有残疾。
但是安南没有把这件事说出来。
快到山脚时,伏天自己却坦白了:“你应该已经发现了吧,我的双腿是义肢。”
安南点头吱了一声。
伏天接着说道:“你不用在意我的感受,这是先天的残疾,谁也没有办法的。”
安南轻轻地叹息一声。
伏天接着说道:“你没有任何残缺的部位,难怪会被阿妮认为是上面的人。只有上面的人才是肢体健全的健康人。”
安南忽然明白了:不是上面的人是肢体健全,而是只有肢体健全才能成为上面的人。
“地上住的一直都是我们这样的人,亚马城也好,其他地方也好都是这样的。”
安南一直在听着,他已经意识到这个世界已经不是他曾经居住过的世界。
这是一个陌生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