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小心翼翼地走在南栗雪的身边,一边在心里感谢着老曹和他那不搞事情誓不罢休的性格,我不知不觉已经转了好几道弯,走进了紫泾山的深处。环顾四周,竟毫无人迹,看来其他小组并没有走到这条道上来。
等一下,这不就是说,我现在是和南栗雪独处吗?一想到这里我的心就开始痒痒的,很想说些什么来开启一段有趣的谈话,以便让她知道我并不只是一个只会读书的学霸,而是一个幽默、帅气、可以作为男朋友候选人的对象。
但是,南栗雪似乎并没有想要聊天的意思。她温柔秀气的脸庞上带着热切而又坚定的神色,只顾着大踏步往前走。莫非她还真想按照老曹的吩咐打一两只野味回去烧烤吗?我们现在可没有任何打猎的工具,不要说猎枪,就连弓箭都没有。当然,就算有弓箭或者猎枪,我也不会用。
“南栗雪同学,你难道真的想临时从高中生转职成猎人吗?”我忍不住问道。
“是啊。”出乎意料,南栗雪竟然率直地承认了。“你不觉得会很好玩吗?”
“可是,我们没有任何打猎的工具呀,就连猎狗都没有。”尽管我心中理智的一部分不停地提醒我千万不要和女孩子争执,但我的吐槽之魂还是在战斗中占了上风。“你打算怎么抓到猎物?擒拿吗?”
南栗雪没有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却反过来问我:“宗余同学,你身为一个男生,难道从来没有过从文明世界挣脱,到野蛮的地方去冒险的想法吗?”
这个嘛……当然是有的。
母亲和继父都是狂热的科幻片爱好者,当他们不工作的主要休闲活动就是看科幻片,有时候还要拉着我和乔羽一起看,因为他们最大的爱好就是批评片子里的设定有多么不合科学原理多么扯淡。久而久之,我也就成了对科幻片如数家珍的专家了。在这氛围下长大的我对于冒险有自己独特的见解。
“男孩子有几个不喜欢冒险呢?但我心目中的冒险是坐在光速宇宙飞船的驾驶舱内,一边和美女副官谈笑风生,一边指挥舰队赢得星际大战,而不是像原始人那样茹毛饮血。哦不,原始人还知道用石头制作武器呢!”
虽然我的话说的不太好听,但南栗雪似乎并没有生气,我不由得再次感叹她真是个温柔的女孩子。
“那自然也是冒险的一种。”南栗雪承认了我的看法,但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但是,我们的祖先披荆斩棘,历经艰险,这才把大自然驯服。我们作为后人如果只是靠着现代科技贪图享乐畏难避险,我认为是一种数典忘祖的行为,是对先人的不敬。”
说得这么义正辞严,我都要肃然起敬了呢。尽管南栗雪的看法很有道理,但我还是觉得她有些偏激。
“依我看来,正是因为先人的不易,我们现代人才应该尽力享受科技带来的成果,否则他们的努力不就白费了吗?”
这样郑重而无意义的对话持续了好长时间,我们争论到最后也没能争论出个结果来,毕竟这种价值取向的问题是谁也说服不了谁的。对我而言,只要能够和南栗雪像这样随意而友好地进行对话就足够了。
不过,随着对话的进行,我逐渐发现了一点不对劲的地方。南栗雪的步伐很大,也很稳健,可见她寻找猎物的决心之坚定。可是她前进的时候却从来没有迟疑过,特别是当她遇到岔路的时候,就好像是在走一条很熟悉的路那样很自然地直接走了过去。
“你这是打算去哪里?”我试探着问道。
“某个我想去的地方。”南栗雪毫无掩饰地回答。
果然,南栗雪确实有一个目的地,难道她真的经常赤手空拳地到这荒山野岭来冒险吗?我不由得感觉有一些形象崩坏,这可不是我心目中那个温柔可爱的女同桌会做的事情啊。不过再仔细想一想,这种反差也可以是一个萌点吧。
“所以那里会有我们可以抓来烧烤的猎物吗?”我好奇地问。既然南栗雪毫无迟疑地就要去那里,肯定是因为那里可以完成老曹交给我们的任务吧,虽然我不觉得这是什么正经的必须要完成的任务,但只要南栗雪愿意认真对待,我也就舍命陪君子,哦不,淑女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的。”南栗雪回答得很模糊。
这个答案使我有点懵。一般来说,会这样模糊回答以回避问题的,肯定是有什么问题。也就是说,南栗雪要去的地方肯定没有可以抓来当食材的猎物。可她为什么坚持要去那里呢?想了想,大概是因为之前出来冒险时在那里发现了引人入胜的风景,所以想趁这次机会再去欣赏一次吧。毕竟是女生嘛,总是对赏心悦目的东西无法拒绝。
“那里有很好的风景吗?”我向她求证。
“风景?”南栗雪一怔,“那要看你如何定义‘风景’这个词了。”
南栗雪越像这样躲躲闪闪,我就越好奇她要去的究竟是什么地方。不过她既然坚决不说,直接询问的话肯定是问不出来的。
“我们走快一点吧。”我如此建议道。只要我们加快行进的速度,就能更快地到达目的地了。
“好呀。”南栗雪也表示赞同。
很快地我就后悔了。南栗雪显然是真的经常在野外进行她所谓的“冒险”活动,她加快步伐之后我竟然只能勉力跟上,莫非她之前是在照顾我而故意走得很慢吗?我不由得汗颜起来。好在我也是经常进行训练的足球部成员,抱着参加正式足球赛的觉悟我努力地迈着步子,但即使是这样没过多久我就气喘吁吁了。就在我觉得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南栗雪好听如天籁一般的声音拯救了我。
“到了。”
我抬头一看,南栗雪刚刚把前方丛生的杂草扒开。
那是一个山洞。
“山洞?”我的惊讶脱口而出。
很小的时候,母亲给我讲过一个西方的寓言。寓言里有一群从出生起就居住在洞穴之中的人。洞穴有条长长的通道通向外面,人们的脖子和脚被锁住不能环顾,只能面向洞壁。他们身后有一堆火在燃烧,火和囚徒之间有一些人拿着器物走动、火光将器物变动不居的影像投在囚徒前面的洞壁上。囚徒不能回头,不知道影像的原因,以为这些影子是“实在”,用不同的名字称呼它们并习惯了这种生活。当某一囚徒偶然挣脱枷锁回头看火时,发现以前所见是影像而非实物;当他继续努力,走出洞口时,眼睛受阳光刺激致使他什么也看不见,只是一片虚无。他不得不回到洞内,但也追悔莫及,他恨自己看清了一切,因为这给他带来了更多的痛苦。
至今我也不明白这个寓言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我初次听到这个寓言时的恐惧感依旧能够很清晰的感觉到。
“怎么?你在害怕吗?”
“没有,只是在好奇你怎么知道这里有个山洞?”不想在南栗雪面前显得软弱,于是找了个理由敷衍过去。
“我来过这里,在我以前进行‘冒险’的时候。但我还没有真正进去过,上次过来只是侦查,特意留在今天正式进去探险。你有兴趣和我一起吗,宗余同学?”
美人相约,怎能拒绝?更何况,我觉得也是时候治好我这一见山洞就害怕的毛病了。正如母亲大人所说,一切恐惧在真理面前都毫无意义。当然,母亲大人所谓的“真理”就是她和继父一直在研究的核武器。如果我可以朝任何我愿意的地方随便扔核弹,我想我也会无所畏惧。不过,母亲大人的确是有配枪的,毕竟也算是军人嘛。虽然她一直把枪锁在自己的卧室里,从来不让我和乔羽碰就是了。
“当然有兴趣,我们现在就进去吧。”我硬着头皮抢先走进了山洞。
之前的路上我一直走在南栗雪的后面,但那时候毕竟可以用需要南栗雪带路这样的借口搪塞过去。但现在面对未知的山洞,如果我依旧龟缩在女孩子的后面,只怕连我自己都要瞧不起自己了。
山洞很窄,即使是一只手臂也无法伸直。两壁和地面都不平坦,坑坑洼洼不说,还有泥泞的水坑。更为难以忍受的事情就是从山洞深处传来的奇怪声音,既像是水滴落在岩石上发出的碰撞之声,又像是某种野兽受伤时的哀鸣之声。转了几个弯之后,最后一丝光线便消失了,我不得不扶着山壁一步一步地往前挪动。令人惊奇的是,紧跟在我身后的南栗雪竟然自顾自地哼起了歌,我只好在心里默默吐槽她的强悍。尽管她的歌声非常好听,但在山洞里回荡之后便变得十分诡异,让我毛骨悚然。
好在不久之后情况有了一些好转。山洞里的道路越来越开阔,隐隐地有一些微弱的光亮从前方传来。肯定是快到另一边的洞口了,我在心里这样想着,不由得加快了步伐,光线也随之越来越亮,直到又转过一个弯后,前方终于出现了看起来像是洞口的通道,我赶忙快步跑了进去。
在那里我看了我永生难忘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