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二 独蛾

作者:火天大有 更新时间:2024/3/16 21:02:19 字数:1981

子续不是被紫竹君系缚了吗?

紫竹君为一切织网,落入其中的他,成为网中节点。

他真该听取父亲的告诫,小心这种一直在看戏的人。

但是,即使万般小心。

父亲其实也不慎落到了那张网中吧?

不然他为何不阻止这一切。

只是,父亲也不容易想到。

紫竹君,这个给予了我另一半血脉与灵魂的人。

就将父亲这个也留下少许心脏的羽虫,也当作她子嗣的养料。

真想要毁灭自己。

或许也可以想到,只是置身其中时,又难以解脱。

子续也不得不享用母亲那位长辈,为这类人预备的盛宴了。

理念、道途、网络,当然,还有作为润滑剂的声色。

与逢蒙外系的女子,还是双子,甚至束发未久的年龄,长期保持不正当的关系。

也是那时子续放在明面上的罪状之一?

想要完成复仇,充当棋子,坠向深渊。

又怎么可能真的保全自己的义节呢?

父亲从来不去想,紫竹君究竟编织了怎么一场剧目,又得到了怎样的报酬,也劝告她勿要深究。

但浮在表面的一层事实。

在稷下的图书馆,所谓一个已经回家的人。

子续藏在一个角落,然后跳出来,站在母亲那位长辈身前。

短暂而剧烈的冲突后,最后的结果是,母亲的那位长辈被子续砍下了头。

子续在门口被逮捕时,所说的话,是「我的父亲会为我骄傲」,其实原本是个疑问句。

这场复仇之后,紫竹君的一切布置都纷繁而起。

父亲也是其中之一。

至少,他不可能再期许玄庭安静的落幕,好隐藏自己往昔的故事。

甚至不得不更多地使用潮汐带来的另一种规则。

他必须站在台前,作为道君来解决这一事态——也为了挽救自己族弟的生命。

在对弈的中场,父亲近乎孤身一人地,乘坐飞机去了稷下,就停在操场上。

父亲见了羁押在学校的子续,交谈了许多内容,提出了一种方案。

而最终,子续没有跟父亲回去。

最终的最终,他作为无罪的特例,和胜利的复仇者。

他仿佛一个正常的学生沿着铁路回家。

如果故事只停留在这一节,或许会是一个相当完美的落幕。

但是时间却还是无法抵挡地流逝。

许多事后,也只能期待时间继续流逝。

在最开始,在紫竹君给予父亲一个交代,将自己的权柄都移交给父亲时,他在失去制约后立刻开始动员。

仿佛要为了一个人,不惜挑起一场战争。

不过父亲去洛阳,给中宫递的纸条,写的是愿为王先驱。

他也自嘲自己是武装朝贡。

之后的十年,父亲自囚在明山。

玄庭也一直忙碌着为王先驱,至少看起来,一切都暂时平息下来。

父亲始终保持着警惕。

但是,在礼皇帝也长期隐世的局面中,摄政却出乎预料地,将剑挥向了司州。

稷下舞弊案后,这些流放者,也是父亲这种为王先驱者,需要处理的事——甚至是一种「为他出气」的垂恩。

无论如何,父亲始终是天子的客人,不是吗?

而且其实是一个相当软弱,希望避免冲突和牺牲的人。

我不喜欢这样。

但是,也仿佛父亲另外的言辞般。

在戳破或许的确只是虚饰的谎言后,若无法建立新的事物,也只能得到更为糟糕的废墟。

所以父亲是一个维持现状者。

许多看起来不符合现状,甚至显得激进的政策,其实本质上还是为了维持现状——一个斗而不破的局面。

父亲越来越疲倦了。

虽然现在也不过四十三岁,看起来还很年轻,但的确是越来越难以说服自己了。

事实上,在被否定的故事后,在梦境中显现时,他从十一岁就开始履行道君的职责。

这样算起来,就统治的最高序列而言,也不算短了。

原本他就应该隐世的,然后就去过自己也近乎隐居的生活。

却因为子续,不得不肩负这种难以逃避的责任。

如此许多年后,才构成了现在的一切。

我又算是什么呢?

不知不觉间,已经过了子正了。

也没感觉到多少睡意,只是沉重而古怪的清醒而已。

我的心脏……

不值得叹息的叹息。

放下笔,后仰,好让脖颈能够有所支撑。

这算是什么呢?

如果说,将「想要毁灭自己」,从一个许久前的想法,到现在才从思绪转变成文字,就仿佛这种想法是新产生的——至少也是被新的事实所催生的。

我就要控诉,我不正常的家庭,和不正常的我,让我走上可能的道路。

但是真要作自我剖析,即使只是近乎谎言的自我剖析,却将大量的篇幅牵扯到往昔,往昔的往昔。

从共和之初,到共和中叶,一路追溯到更往前的百年天命。

甚至还要随着时间,将岁月流转到玄君的时代。

只是道听途说,从书上摘抄,又加上自我补充的,不值一提的知识,却还是将我决定了。

灯光下,会有一只独蛾盘旋,扑到烛火中吗?

在八年前,父亲和母亲的昏礼,或许正适合存在那样一只独蛾吗?

如此一来,我就可以被其牵扯了心神,将我什么都没做的行为正当化了。

这难道不也是一种虚饰吗?

终端响起来了。

我立刻将之从书桌的另一旁拢过来,双手捧着,又仿佛感到烫手地战栗。

模糊的视野重新聚焦,新涌起来的情绪,迅速地归于平静。

是戴梓啊。

接通的通讯,没等到我的一言不发,足够形成一种意向时,她的声音就从两个方向传过来。

“我在门外。”她这样说着。

这一次,我就可以有值得叹息的叹息了。

穿过书房,越过客厅,再走进前室,打开那扇窄门。

戴梓就站在那里,父亲更为年长的学生,感觉是和我完全不同的人。

至少从美的角度,她或许更类似于春申君,符合那种作为完美人类的中性魅力。

这种审美建立在袍服、深衣和兵甲这类正统礼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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