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沉没成本太大，又不好违背过去的自己，只好将错就错。
父亲也有这种成分吧？
“我感觉你在想不好的事情。”戴梓睁开眼。
“没有。”我只是否认。
“就当是如此好了，简而言之，老中行现在已经是司祭了。还是在年初，我提拔的他，我原本指望他能稍微派上用场。没想到，即使从相对强势的一方，变成了相对弱势的一方，却还是仿佛把女儿卖了一个好价钱，甚至还能把自己一并搭售般。”
“把我这个上司也卖了一个好价钱，还是同一个买家。”
戴梓似乎竭力想要平息情绪，言语却还是近乎诅咒了。
“老不死的东西，还惺惺作态地装好人。”
“或许也并非完全如此吧？”我只好根据往昔的认识，稍微宽慰她。
“那也是因为我是老师的学生，不是赔钱货。不然，他当时走投无路，怎么不想着把自己卖了，还不是没有可以卖出高价的渠道。”
“毕竟连年没有战争，做其他事情，又怕沾染不好的名声，损害自己的德行。做起事来，却是计划制造意外，好以此换一笔钱。”
“事实仅此而已。”
既然戴梓都谈论往昔的预谋，至少是一种因为父亲失去意义的可能，我也不好用现在来否定她。
据戴梓复述中行暮春的言语，又加上她向父亲的求证，大概拼凑出来的脉络和事实，也就是仅此而已。
在幽界，父亲受了伤，找到中行暮春后，为了让她冷静下来，就作为一种惩罚般，告知了她真相。
因为，中行暮春到底不认同玄庭的观念，并不觉得自己理应是一个牺牲者。
这倒是颇像她私奔逃离的外祖母。
戳破一个谎言后，往往还需要另外一个谎言吧？
中行暮春的外祖母，可以用一生都沉浸在至少在人心的壳子外，并未变质的爱情。
她就没有这种好运气了。
中行暮春死去的生父姑且不论，但是她始终还是重视自己的家庭，并且也认为是自己，把父亲卷入到那段故事和那场战争之中吧？
她的弟弟没有走进迷雾、穿过门户、进入另一段历史，与预备毁灭现实的潮汐，以及潮汐中的怪物作战。
她不为自己的逃走羞耻。
于是，父亲只是告知其真相，就可以很轻松地，将他教导中行暮春的社会理论串联起来。
她并未从家庭中得到真实的爱爱。
因为往昔的故事，连虚饰的爱，也成为一种不可能。
幽界故事的最后一晚，父亲在曲径的最深处找到中行暮春。
在各种不利因素下，让新诞生的戴梓，和他们一起出来。
再之后，中行暮春就仿佛成了油画中无足轻重的一笔，文章中毫无意义的一句。
仿佛温室的盆栽，被父亲安置着，还算幸福地活到了现在。
大概尘世的生活，在失去对超然之物的追求后，也足够让人的生命，仿佛动物一般漫长地延续下去吧？
戴梓是为此而来的吧？
“没错，我就是为此而来的。”
稍微困惑的表情。
她却终于将落出的疲惫暂时捡起，给出些许生气。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总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而且在想什么，很容易就被人猜出来。”戴梓站起来，悠长地呼吸。
“这样可是不行的。”
她用终端接入房屋中控，关闭门窗，打开电视，开始播放根据配乐剪辑的动画——似乎是一款游戏的过场动画。
“不过，许多的可能，在没能成为现实时，始终只是一种可能。即使心存芥蒂，但是也可以不因为这种芥蒂，而不得不采取行动。”
“老师似乎极为关注这种限度，当然，也只是因为讨厌麻烦，让适合的人站在适合的位置，而采取的权变而已。”
“他有这种信息，让各种各样的人，都团结在他身边。我有心效仿，但看起来做得相当失败。”
“你看。”
戴梓张开双手，展示裙甲上破损和修复的痕迹，然后又再取下臂甲后，撩起内衬的衣袖。
她的手臂的皮肤，有明显的色差，至少有一部分看起来要更细嫩。
“这还是老师亲自给我接上去的，幸好我没把头给掉下来。不然，我可暂时不想知道，道途在接合头颅，甚至重组大脑时，是否会对人格产生影响。”
“我原本觉得自己已经做好准备了，其他人也都这么说。我可以依靠自己来获得一切，当然最好还是不要太过锋芒毕露了——今年初，我甚至还在做这种不知所谓的事情。”
“于是，作为我残余的孩子气，我纠结一帮人，跟随老师一起去了历史的断章中，试图以此掌握军队。”
“西征军的研究结果，现在已经成为事实了。”
“老师，或许也要为那支军队而稍微感到头疼吧？武力倒在其次，但是观念上的东西，却难以改变。”
“仿佛百尺楼，西征军也是遭遇历史断章，甚至是神明的捕猎，才败得那么惨。最后老先生能够领着少数残兵败将，经过许多牺牲，再从那里逃出来，已经很不容易了。”
“但是，在断章闭合之后，西征军的大部，他们的时间却停滞了。直到潮汐将一些征兆淘洗出来，老师作为组织者之一，将百余年前的古人从历史中营救出来。”
说到这里，戴梓的神色，又掺杂了新的讽刺。
“组织者之一。”
“最后，老师就夺了我的兵权，让我休息一段时间。当然，在我可以安排自己的生活中，老师还是请我稍微照看一下你，至于也要尝试是否有可以帮你的地方。”
戴梓又坐了下来。
“明天有另外的安排吗？”
“没有。”
“那我也请你帮忙收一下快递，因为我大概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所以新买了不少东西。”
我却还在纠结另外的问题。
“如果能够被轻易夺取，那么怎么能够称之为，是你的兵权呢？”我还是想要在言语，攻击一下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