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病大概会比意外好，而意外又比自杀好。殉道更是好得不得了，但是我不想让父亲过多承担我的死亡，甚至吞下苦果。”
“所以，我可以用听起来更卑劣的策略，来毁灭我自己。既然尘世中的幸福无法维系我的生命，又能否用尘世中的危险和苦难来毁灭呢？”
“我只勾勒了一个草图，就仿佛许多文艺作品都会出现的故事。总而言之，我就被你现在看起来的黑影抓住了，要作为工具被破坏掉了。”
“然后，父亲就会停止那个瞬息，走过来，冷笑着。”
“我还没来得及想好，他那种情景下，会说出什么言语。”
“但是，按我推测，他大概会叫我紫竹君吧？至少这一点是笃定的。”
“但是，在妄想中，我发现了一个事实。在故事中，痛苦意向最轻而易举的表达，野怪般随时都会在各个角落刷新的恶少年，根本找不到。”
“仿佛野花野草，在小说中到处都是的群体，根本就不存在。”
“当然，人心的向背，在细微之处，终究会产生恶念，恶念又会催生恶行，恶行再得到恶果。”
“但是就现在而言，那个过于标准和规范，仿佛动物一般的恶少年，的确不常见。而和另外一些尘世苦难的意向，又如何呢？”
“感觉也不太对。”
“因为其实一直有人在关注我，无论是来自父亲的视线，还是来自紫竹君部属的视线。”
“他们会将我接触的许多人，都修饰成应有的模样，至少是看起来可以拿来当作工具和棋子的模样——那说不定就变成纯爱了，一对多的纯爱？真好笑，所以我什么都没做。”
“说实话，大概越是空洞的形体，在阐述中才更为合适。仿佛在最初想象中的阴影，也的确是一群鬼影，没有家庭、没有善恶、没有教育，只是野兽和魇鬼。”
“但是父亲是世主，那他怎么会容许。”
“昭武君在黄河肆虐的中原沙漠进军，所有文艺作品对恶少年的描述，都来自那些若在或大或小地狱中存在的，仿佛人类，又仿佛魇鬼的动物。”
“如此一来，若勾勒那种图景，说不定也是在损害德行。”
“于是，我将思绪放回最初。为什么会是一些黑影，而非更具体的形体和相貌呢？在揣度后，大概我也觉得这种想象太过荒谬？”
“不过，我现在想起来，说不定我那时的想象，就是对现在传递到过去的回响——正是你这样一个高大的阴影，抱紧了我，然后，又未免地感觉，或许这种表达也有一种温情脉脉的面纱吧？”
戴梓并没有松开我。
“你看太多邪典了。”她的声音逐渐含糊不清。
“我比较喜欢监禁和虐待类型的，因为我感觉那种情节，就仿佛将动物变成了植物，然后又用嫁接等手段来对待植物。”
“有一种残缺感，在感情这一脉络中，所谓的悲剧故事，许多不也是将完整的人变成残缺的人吗？”
“不然，怎么能够表现出原本感情的真挚，和失去的痛苦呢？因为一个人首先爱着自己，然后再是爱着他人。正是将对他人的爱，在故事也局限成自我的一部分，才能够给予更多伤害。”
“你看，如果你是我丈夫，然后我和父亲要在你面前……做你不喜欢听见的事情，然后你就被系缚着手脚——这种对行动能力的剥夺，正是将动物变成植物、将完整变成残缺范式的一种运用。”
“说不定你只是邪典看多了，我之后会稍作调查，并询问专家的意见，请放心。”
她总不会真把自己当姐姐了吧？
“那你呢？我觉得说不定，你最喜欢读师生类型的——”
戴梓并没有使用手掌，只是略微靠过来，用脖颈和肩膀堵住了我的嘴。
她却也毫不在意些许的唾液，只是说：“快睡觉，明天还有明天的事情。”
然后，她就真的睡着了。
当然，在他人睡去时保持清醒，也是一种完整个体对残缺个体显现优势的一种范式。
这样可不太行。
戴梓略微放松了双臂，只是身躯依旧轻微地蜷曲着。
我可不想压着她的手。
如何她还醒着，我抱过去，说不定真合乎她的观点。
这样说起来，在智谋和伪装上胜过对方，说不定也是一种故事可能的表现。
无力反抗的我，只好背过身去。
再然后，我应该摇醒她，说……
炽热的阳光，失去阻挡的晨曦。
试着将视野蒙起来，但最终，还是只能起床。
都过去多少年了，这对师生叫人起床的方法，还是只有在晴天拉开窗帘吗？
在简单的洗漱后走到前室，门口已经堆了不少或大或小的包裹，戴梓拿着一瓶饮料，倚靠着柜子翻阅陈旧泛黄的笔记本。
稍微走近一点，书脊边缘已经开始脱线，封面也开始破损，略微曲折的侧面，也显现出灰尘的颜色，翻过许多次。
在封面上，贴了水彩风格的少女画像，是月下站在树旁的白衣少女，其裙摆随着风摇曳。
她略微抬头，新换上的棉质衣物，应该也是快递的一部分。
不然若是穿我的衣服，就太不合身了。
戴梓侧身打开冰箱，取出来一瓶饮料递过来。
“你的冰箱还真是空空如也，看起来不像是独居的人。”
糖水和汽水，橙汁和杏仁水，也有不少运动饮料，口味倒还是如出一辙。
除却在生理上对糖的嗜好外，我不喜欢饮料，但是也谈不上讨厌，只是更倾向于只需要加热到四十五度就可以饮用的大瓶装山泉水。
父亲年轻倒是对杯中之物，颇感兴趣，即使不饮酒，也泡茶，甚至尝试煮茶汤和勾兑各种饮料。
所以，戴梓自然会受到他更年轻时兴趣的影响。
但是等到我接触到他时，除却大瓶装的山泉水之外，至多也就服食维生素之类补剂。
一段时间没接触，又换了兴趣也说不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