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对公寓楼和附近街区的公共区域。
她就比不怎么出门的我更为熟络。
按照这个进程，对于社区的公共组织，和可去之处，大概她也会将之作为舞台的布景吧？
我还是感觉很乏味。
尽管这样想，但是冥月师叔却不是一个乏味的人。
她穿着老派的月白道袍，是极为注重修持和礼仪的道人。
发髻也不是戴梓这般束起，或者我这般短发。
戴梓口中的这个冥月师叔，梳着繁复的发髻，甚至在连杆两侧佩戴玉胜。
她仿佛竹子般长在路边，如果只看背影，大概会觉得是很淡泊的人吧？
直到她将目光投过来。
也是异常分明的眼珠，只是很少晃动，凝固在琥珀中的死物，却古怪地给人一种战栗感。
这种不安和亢奋的战栗感，也延续在她平静声音暗涌的起伏中。
“少君。”她对戴梓略微行礼。
“一路走来，确实未见无道之人，就连非礼者也鲜有。道君确实颇有德行，或在他处，可有些许能让我等怀念往昔的旧物？”
“一般的问题，请自行寻找终端解答。老师派你过来，可不是让你来套近乎的。”戴梓对冥月的态度很冷淡，至少全然没有师叔的叫法。
“是也，是也。”冥月仍是行礼。
“这就是百余年前，西征军的道士。虽然也是个狂热的人，但相较谨慎些。按照往昔的标准，其实还是一个市侩而精明，甚至过分谨慎的人。因为对现世更感兴趣，许多人也赞同她的认知。老师就派她过来跟我们一路。”
冥月安静地等待戴梓的描述。
“不过，别看她叫我少君，不过市侩而已。事实上，在审时度势后，她第一时间就成了老师的死忠，所以也免于参与到我那些烂事中去。你要小心点，她是那种，如果老师临行前决定杀死我，就会……”
说到“就会”这里，戴梓却有些卡壳了，似乎也遇到了逻辑上的难题。
“抱歉，是我用错典故了。”她反而道歉一句。
我只好也学着冥月的礼节，向她问好：“你就是冥月师叔吧？”
“谬赞，谬赞。”
冥月目不斜视，也不知道是在回应谁对她的描写。
“你应该知道这位吧？”这句话，却是戴梓对冥月所言了。
这时，冥月才将目光移过来，看起来也仿佛人偶。
怪异的眼睛，怪诞的音色，毫无遮掩地掷向我。
“不要装迟疑。”这是戴梓对她的提醒。
“是也，是也。”这大概是敷衍性质的话语吧？
“这位就是紫竹君，我听家师提起过您。”
我感觉有些恍惚，但冥月也没有纠缠这个怪异的往昔。
她只是询问，接下来是由她开车去学校吗？
戴梓从车库将也是新到的车唤出来，在少数情况下，机械结构或许会在一段时间中，比电子结构更为可靠。
就仿佛人作为机械的部分，有时也会比作为电子的部分更可靠。
古典小说，是对传统社会的典范描写，但是无论是旧有的传统，还是新生的传统，都逐渐被颠覆了。
虽说被颠覆了，但具体到我自己所察觉的生活，又感觉不到多少变化。
如果科技发展和运用带来的生产力变更，不影响到社会生活，就只能算是科幻背景故事。
在一种作为典范的图景中，真正变化的一部分，是将社会生活的许多内容，都集中起来处理。
然后节省出来的人力，在过去投入到各种琐碎生活的方式，又放在哪里了呢？
我很难察觉到这一点。
对于我而言，现在的生活只是往昔生活的简单延续，而往昔的生活又是对最古典生活的回响。
我只是存在着，然后思考。
其余的东西，又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对于教育，据说在往昔的教育，往往也只是将人教育成机械，成为单调工作的普适且可置换的零件。
在这种情况下，人作为机械的部分，或许就显得比作为电子的部分更为可靠。
至于现在，强化的基础教育和普及的高等教育，似乎要求人更多地去使用作为电子的那一部分。
我也只是陷入漫无边际的空想之中，所以没什么体会。
只是觉得，人工智能尽管存在各种风险，尤其是对责任的界定问题。
但是在经过足够多的实验和论证后，还是较快地搭载在终端设备和交通工具中。
如果说，用人工智能来充当家庭事务的枢纽，看起来还不存在多少风险。
但若是当作交通工具来使用，即使在数据上，将事故风险降低了不止一个数量级，但是具体的责任应该由谁来承担呢？
生命是有价值的，至少父亲是如此认知的。
只是说，生命是无价的这一点，同样也是有价值的，而且或许会极为昂贵。
但是他在有必要的时候，出得起这个高价。
所以在没有必要的时候，父亲就不愿意承担，这种也会让他感到为难的高价了。
于是，在新的基础建设标准和交通工具标准中，假如有司认为，可以无人驾驶人工智能，并由有司来承担因此可能产生的风险和结果，就是有必要出高价的事务。
在过去，父亲最开始出了许多次高价的事务，却是对教育体系的改革。
尤其是适应城市化，对出生人口的全流程托管、抚养和教育事务。
相较在未来的产业框架中，能否承担超前教育出来的年轻人，或许会比承担其中可能产生的事故，需要更多的支出。
不过呢，在许多事情上，总是要学会破罐子破摔。
显然，对于往昔的许多既有事物，父亲都是如此认识的。
孤独会毁灭一个人吗？
任何事情都可以毁灭一个人，但是只有自我才能够拯救“我”。
戴梓的言语是不是一根刺，而是一把剑。
她似乎没有多少余力窥探内心，而是要让人和她对峙，在荒野中无理由地厮杀。
如此才能够尽快获知和明确她需要的知识。
真知即力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