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也只是数个月前的往昔。
不过,就事实而言,一切都缺乏戏剧性。
只是按部就班地,将手稿上,暂时只有戴梓确定的任务栏,一项一项地划去。
她觉得有趣的内容,自然在最开始就先完成了。
留在之后的,当然就是要麻烦些,或者要艰难些,再或者无趣些的内容。
比如说,从长街的一侧,走到另一侧,就是她认为很无趣的内容。
我觉得都无所谓的。
无论如何,我始终还是想着心中怎么也想不明白的事情。
冥月师叔,或许更是如此。
她或许正想着,她要把那柄剑挥向何处吧?
说实话,我不是很懂。
但是既然她们认为,戏剧性是世界不可或缺的一环,至少被诸天神明认为是不可或缺的一环。
那我也只能姑且认为,一定会射出的箭矢,存在道途上因果律的必要性。
冥月师叔的肩膀,正适合戴梓用来承接她的手肘。
如果换成我,大概她就不得不弯腰曲背,颇为不适了。
其实我也是标准身高,只是或许也有什么更深沉的原因,她们道途和鲜血的表达,就是异常的高大吧?
“你难道就不觉得无聊吗?”戴梓向冥月询问。
“我觉得很好,都让我开始怀念童年了。”
虽然这么说,但是就连我也有些许感怀和消沉的情况下,却完全看不出冥月有任何怀念童年的表现。
“真无聊,甚至可以说是乏味了。”
大概是她也觉得表达对乏味和无聊的抱怨,同样也是乏味和无聊的一环,所以她就开始奔跑起来了。
从这一侧,奔跑到另一侧,再跑回来,如此折返后,我也不得不稍微加快步伐,拉着无动于衷的冥月师叔,走完了这一条道路。
抬头望去,天上也是一轮圆月。
冥月似乎在端详我的手掌,一言不发,然后又回头望了一眼。
这大概才有怀念童年应有的表达吧?
戴梓快意地笑起来。
“你看,我和夏唯都想早些回去,你应该少数服从多数了。”
“我知道。”冥月师叔恢复了正常——当然这个正常要打一个引号,只能说是姿态再度如常。
被戴梓重度使用,摧残得越发残破的手稿,她都不肯预备一个书包,只是卷起来,然后放进上衣的口袋中而已。
她将那卷手稿取出来,新买的书签,拖曳了一条流苏。
她就提着那条流苏,翻开了某一页,拿笔稍微涂抹。
“你们会写诗吗?”她询问道,“描绘自我的那种。”
“我觉得,我们还没有熟络到,可以互诉衷心的地步。”冥月如此回答。
我只是沉默以应。
“那就好了,反正我不会写。”
“接下来,就是先回去看电影,明天是读书会和吃甜品。再然后,就需要将活动范围,扩大到山里面去了。”
戴梓双手合上了手稿。
“时间紧,任务重,我们还是抓紧为好。”
不过,虽然她这么说,但其实每天都只是轻松地寻找兴趣,还有打发时间而已。
仿佛尘世中艰难的部分都消失了,只剩下轻松的内容,还要让人费心去寻找其中最鲜美的果实。
去看了新的电影,是相较而言不需要做账的正剧,围绕鼎新大营秋点兵,相较,不,是异常沉闷地描述了五帝之盟背景下西征军的建军,对洛阳的收复和经略,然后停留在西征军即将开拔,前往河西的节点。
大概是父亲烦闷的问题,先拟定一个方案,在文化这一页上做出来的成果之一吧?
电影和无线电,传媒方式对政权构筑曾发挥的作用姑且不论。
既然不是玄庭,也不是派系,就只能描述成围绕血脉构筑的松散道衍学派中,文化部门数十年来,都是由祖父维持。
其实若说求速成,老君始终和玄君走过了巡礼,直到他二十多岁,才有了觉悟,下定决心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至于父亲,虽说卷入到历史的断章,但那时另一条脉络,具体到个人,还是让“道君”给予任子,从神道体系往上攀爬这一条窄路。
如果没有子续的事情,父亲大概也得偿所愿,也遂了祖父的希望,做一缕风、一粒沙,成为世界上最自由的人了吧?
至于戴梓,没能赶上父亲的快车道,中行暮春反而给她制造了许多负担。
但大致还是依序而上,通过继承学派,介入到现世的诸史之中。
而祖父,却是纯粹的速成,而且是最为不幸的那种。
老君,是为了继承而出生的,但是等到他长成了,就没有需要他继承的东西,只有些许的希望,需要他自己选择是否捡起来。
祖父是自然出生的,却不幸地卷入到老君从阳明回来后,所产生的狂乱情绪中。
从出生开始,最开始的宰仪,他就放置在器皿中旁听,也分得一块血肉。
说到底,也不过是干戈而舞那般,对历史的角色扮演。
没有原初血肉分食,不过是养的猪而已。
但是风在青草的末端跃起,却能够裹挟天地,大概也是如此的道理吧?
祖父从最开始,就是那个连名字都没有的隐秘组织成员之一,并旁听和参与了最初的密谋。
他很早就发挥了天授般的才能,直到老君决定扩大组织后,才通过艰难的斗争,将祖父从宰仪中驱除出去,但还是无法抹去他的名字。
事实上,也有为数不少的人,始终追随祖父,一并被驱逐到文化部门。
按照自嘲的说法,文化是天子的重器,我们学来有什么用处呢?
但是祖父却还是在其中表现出了平凡而极致的才能、仁义和德行。
但是这种事情并不重要。
若要放在书册上,大概也只会写,在父亲出生后,祖母敏锐地察觉到可以运用的矛盾,从内部将老君逼得下不来台。
争吵声中,老先生,玄君的儿子拄着拐杖出来,劝和两边。
我其实并没有参与到父亲的家庭中。
但是,祖母大概也仿佛戴梓这般营营地叫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