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二十二 画梦

作者:火天大有 更新时间:2024/4/15 18:31:34 字数:1995

其实那时,父亲能够从祖父那里继承的,已经增值许多。

因为祖父被驱除出去后,只建立一个围绕文化产业的第三方组织。

与有司的合作,也只是接受委托,提供产品而已。

至多,对于此类正剧,也不过是照例,用祖父节俭生活根本派不上用场的结余,以个人身份资助文化产品而已。

对于文化和风气,如此自然是起到许多的正面作用。

但相应的,也实在挣不了多少。

毕竟文化是天子的重器。

但是一个新的变化是,因为天南始终有相对的政策独立性。

这种组织错误,既是老君的不得已而为之,但同样也是一个客观条件。

通过技术密集型产业,紫竹文化对游戏产业和图像技术的投入,在父亲加冠后,随着相关产业的成形,就从挣不了多少,变成能挣不少了。

无论树阵上那颗灾厄的种子,究竟有多少春申君的成分。

但是,如果,假设父亲没有被卷入其中,而是正常地长大,没有他的帮助,那子续大概也很难去稷下吧?

而后,其实我对父亲的初印象,也只是他和紫竹文化在暗中的联系而已。

所以,那不是一个足够好的初印象,等到之后,父亲和母亲竟然真的开始走三书六彩的流程,更是让人觉得他大概被烂俗的故事毒害了灵魂。

他看起来真的不像是那种拥有权威的人。

如果,只需要历史稍微地改变,他的确不会成为一个拥有权威的人。

那样,我和父亲,是否会以另一种截然不同的身份,在洛阳结识呢?

“你又在想不好的事情。”戴梓的声音。

这一次,她却没有用疑问句,甚至连觉得这种主观词汇都没有使用。

“很明显吗?”我收敛了笑容。

“太恶心了。”她如此断言。

她穿着素色的睡衣,还是翻阅着那本手稿,仿佛要将乏味的生活涂抹上颜色般,在睡前,她总是要用那个分量不轻的音响放歌。

但戴梓又是一个颇为念旧的人,来来回回都是那数十首歌曲,而后找到了符合她审美的音乐,也就加入歌单。

而随着她的审美变化,也就再删除一部分原有的歌曲。

但毕竟戴梓相对念旧,所以歌单还是越来越厚,大多数时候也只是听浮在最表面的十数首。

大概再华美的音乐,反复奏响,也仿佛成了单调的击鼓声。

所以,至少在睡前和醒来时,大抵还是播放纯音乐。

我爬上了她的床。

她的神色,看起来还是颇为不满,将手稿卷起来,在嫌恶的表情中,捶打自己的肩膀。

“你就不能正常点,从侧边过来吗?”

“我觉得没什么不好的。”

我也颇觉得有趣,所以变本加厉地钻进被褥,也仿佛从长街的一头走到另一头,仿佛裸虫般拱着,露出头来,靠在她的腰侧。

她还没有将自己完全躺下,也没有将那本手稿压在枕下。

“唉。”她又一次叹息着。

只是这一次,相较以往大多只是作为形式,仿佛真的有些落寞。

“神明的道途最重广种薄收,我却疏于照料,老师轻而易举地就收割了我微薄的产出,让我来照料你这朵花。”

“所谓的精耕细作,不外如是。但似乎也全然地做了无用功,难道你就真的没有一点触动吗?”

“即使过去了那么长的时间。”

“我感觉不到时间。”

我靠得更紧了。

戴梓不是如此照搬父亲的言论吗?

所谓的家人,正是抱团取暖的群体。

当心也寒冷起来时,或许正要坦诚些,向家人索求温暖。

既然我的母亲派不上用场,戴梓说自己长姐如母,她也可以勉强地来照料我。

“我知道这样也不对了,自顾自地怀揣希望,又自顾自地失望。虽然是我拉着你们跑来跑去,也按照我的喜好肆意妄为,却偏偏希望所有人都能够有所收获。”

戴梓絮絮叨叨地述说着:“但是,果然还是不行。”

她似乎有了决断。

我感觉更为寒冷了。

于是在她关灯躺下后,我将她抱得更紧了。

“你是怎么想的呢?”

“我融化在阳光中,在昨天死去,在今天死去,在明天死去……但是还活着,长出另一个我……”

我复述着父亲年少时所写,关于蚕茧的诗歌,却想不起来之后的内容。

戴梓将言语接续下去:“我重构了、我再诞了,羽化的翅膀,向外攀爬着。我死去了,我死去了,桑叶的鲜血,挤压向鳞翅。在羽化后,残缺的我,也变成桑树,被嫁接枝叶。”

“对的,就是这样。”我点头说道,“对于蜉蝣般的生命,真正有意义的,也不过是羽化的一瞬。”

“仿佛一本书,你努力翻动着,写上自己的文字。但是对于我,说不定今天也好像只是我们的初遇,我用书签,一下子就翻到了扉页。那么,我们这漫长的旅途,好像也只是梦境一般。”

“既然是梦境,又怎么可能改变我呢?”

“但是时间还是在流逝。”戴梓反驳着我。

“你可以将之无休止地向后拖延,我也不会有意见。”我如此回答。

“你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因为世界。

“那你可以停止我,就像停止钟表般,把我冻结在星界中,然后,你们就都不用为我烦恼了。”

“你就这样恨我吗?”

“我恨所有人。”

戴梓抚摸着我稍微恢复的长发。

“所以老师总是对的,他让我尽快解决这件事,然后自己去支配时间。因为他知道,我的作为没有意义。”

“但是我认为他错了,你知道吗?老师把这本手稿作为砝码交给我,我觉得他真的开始老年痴呆了,将过去的好的事情,都全部忘却了。”

“只是了断前尘。”我纠正她。

“差不多的,差得有多少呢?”戴梓自问自答。

“你觉得你的梦是一个征兆吗?”

我和父亲的梦。

“你不是说,父亲还梦见自己在重置的世界反复死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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