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耀眼的陽光灑在森林裡波光粼粼的溪流上,水聲潺潺,裡頭有些好似鮭魚的深紅魚種正在逆流而上,試圖跳過一階一階石頭構成的障礙。
一旁蓊鬱的闊葉林裡,約莫一丈高的樹頭枝椏上蟬鳴與鳥啼聲不斷,而樹幹旁長著許多半人高灌木叢,時不時有些小型動物穿梭其中。
這些小動物原本是在找尋著漿果或是合適獵物,但在經過一處樹下時卻是駐足下來,從樹叢間探出一顆顆毛絨的腦袋,望著在樹下半躺著的人影。
徐風拍打著,樹枝和樹葉沙沙作響,些許光線透過葉隙打入樹蔭下方,一隻斑雀從枝頭緩緩降落到銀色的秀髮上,斑雀歪了一下頭,盯了片刻一粒剛才掉落到人頭頂的鮮紅莓果,便決定低頭出嘴……。
"啊————!!!"
少女瞬間彈起了身子,叫出瞭如銀鈴般清澈的嬌喝。
這一喊,原本在四週靜靜觀望的禽鳥便被嚇得兔走鳥飛,遠遠望過去可以看到森林上一片烏鴉一邊嘶啞地啼叫一邊飛向更遠的上空。
"呼——嘶—呼——……”
少女瞪大雙眼,露出帶著驚恐神色卻宛如琉璃般透著光的深紅之瞳,微有起伏的胸口開始上氣不接下氣地喘息。
"啊......啊?這是哪裡?"
少女試圖回憶起上次清醒時的記憶。
"記得我是原來……在……啊嘶——"
然而她一旦試圖想起便頭疼欲裂,嘗試一陣子後便放棄了,隨後呢喃道。
"罷了,現在是什麼時間……我的手機呢?"
少女下意識摸索側腰原本應該是有著口袋的地方,卻並沒有所謂的「口袋」。
"等等……我怎麼知道手機是什麼東西?話說回來我是誰啊!?我叫什麼名字?我為什麼在這裡?我怎麼一身黑色的……呃——仙俠裝扮?"
在一連串「我是誰?我在哪?我在幹嘛?」的自問不答後,銀髮少女也慢慢地鎮靜下來,開始分析現在的狀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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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子亂成一團,彷彿擁有知識卻沒有記憶的感覺壓縮整個思考空間,呼——總之,先一個一個整理思緒吧。
第一個問題:手機是什麼?
毋庸置疑,手機是一種通訊工具,亦還有著許多功能但姑且先不一一盤點。
第二個問題:我是誰?
……問得好,我怎麼不知道?!?人不能,至少不應該忘記自己姓名的呀!難道我真的失憶了……?
好吧,就算真的是不管什麼原因造成的失憶症狀,失憶症患者身上也通常會佩戴著身份牌之類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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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於是再次開始在身上上下尋找起來,一番摸索後,還真的讓她在側腹部找出了一片長約三吋、寬一吋的深褐色木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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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
這是什麼?看上去雕工倒是挺精緻的......,刻著複雜又邪門的蛇首,翻到另一面看看吧。
“天魔宗……姜雲瑄。”
姜姓,這應該是北方人的姓氏,至於雲瑄,怎麼想都是女性起的名。
“……”
“蛤?”
我是一個姑娘?......雖然不明顯,但是被多層黑色衣物覆蓋的胸口還是有些許曲線,再看看雙手,皮膚精緻得宛若凝脂,手指細膩白皙,卻也不會過於修長而近妖艷。
但是這些都不能當作決定性的證據,最重要的還是在大腿之間,雖然其實已經大概有感覺了……。
小心的把腰帶鬆開,映入眼簾的是——什麼都沒有......嗯?
即使記憶有缺陷,我也能記得很清楚,人類是被分成男女兩性的,兩性都各自擁有......嗯。
那我難道是不男不女的中性人?
“那也只能暫時擱置這疑問了,而且沒有,那就先當作是母的吧”
少女無奈地聳肩嘆道。
至於天魔宗,聽起倒像是修仙小說裏頭的頭號反派組織哩,難道我其實是大宗門的落難少主?我都可以腦補出各種八點檔的劇情了。
"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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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不知道的是,如果這個時候有人在一旁的話,那麼在他的視野中就是個怪人邊起身邊閉著眼睛竊笑,八成會被當作神經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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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個問題:我在哪?
以我所認知的方法來說,先想辦法爬到高處看看這附近有沒有人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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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拍了拍左右手,隨後身體轉了半圈,面向樹幹自信地擡起頭,接著伸出雙手開始了動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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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分鐘後......。
少女此時已然是滿頭大汗的狼狽模樣,汗珠溜過潮紅的臉頰,滴落到樹冠的闊葉上。
周圍也沒了物體跌至草地的悶響聲,只剩下少女的喘息聲、鳥啼蟬鳴、還有風吹拂枝葉的摩擦聲。
"爛透了……討厭的樹幹……,討厭的樹枝……,莫欺少女窮,等本姑娘衣錦還鄉了一定要把這棵醜樹給砍了,還要連根拔起!"
少女用手背擦了擦眼角的汗水,撥開黏在額頭上的銀色髮絲,順帶遮擋刺眼的午日,另一手扶著樹杈。四處望了望,隨後像是發現了目標,殷紅的瞳孔瞬間放大,露出一絲喜色,但臉色隨後又轉為躁動不安。
"嗯......讓我康康,有沒有好心人在附近……。欸——那是營火!"
總算是讓我碰上好事了,這不是一上來就看到人的蹤跡了嗎?趕快過去打個招呼吧......,等一下......那不是單純的營火,是有衝突了!
少女隨後立馬輕輕跳下樹頭,跑向火源。但她沒意識到的是:正常人可不能從一丈高跳下來還半點不適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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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的灰色煙霧裊裊上升,伴隨著陣陣的喊殺聲,時而有著鐵器摩擦的響聲還有爆炸與火花。
"該死的埃塞索匪徒!馬的早知道這麼難搞老子當初不該接這橫跨兩個國界的護送單子,我現在應該還在路易港的酒館大喝特喝勒——啊嘶……。"
"哈哈啊——老弟啊老弟,我眾你寡,現在護著這商人可對你沒有任何好處,把他和武器留下,我放你離開如何?過這村就沒這店了,機會只有一次兄弟。"
臉頰帶疤的精瘦男人夾帶著戲謔的語氣,
"放屁!我就是繳械投降,你們這羣畜生也部不可能會讓我走,別以為我不知道我弟弟是怎麼死的!"
"哎呀,原來那個長髮年輕小夥就是你弟啊~可別提那時他被抓到老大面前,那無助又絕望,受盡折磨的表情有多令人愉悅了,現在想想都意猶未盡~"
"閉嘴!老子今天這條命就是和你們這羣畜生死嗑到底了,看招!!!"
身著輕甲,渾身是劍痕血跡的棕髮巨劍士對著面前單手持戰槌的光頭咆嘯道。
巨劍士彷彿勢不可擋的一劍,伴隨著破空聲由左上向右下劈落。
然而光頭男子僅僅只是收住了笑容,兩手握住身側的戰槌向上一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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框啷——
兵刃清脆的交接聲響起,巨劍士身體被逼得後退數步,手中巨劍更是彈飛在背後兩米外的地上,緊接著便口吐一嘴鮮血。
"噗……"
與此同時,在百米開外的草叢後,銀髮少女蹲著半露出頭,望向戰鬥處的眼神卻是愈發陰沉下來。
"怎麼辦—怎麼辦?那些護衛隊的隊長看起來快輸了。"
這個商隊看起來是這附近少數的正經人了,也就是我離開這個鳥不生蛋的地方的唯一機會,我是真的不希望商隊全滅,可是我一個手無寸鐵還失憶的弱女子有什麼辦法?就沒有什麼系統之類的東西嗎?
"系統……?"
"……"
"金手指……?"
"……"
"女神——大人~?"
"……"
少女在「大人」一詞刻意拉了長音,卻並沒有任何回應。
好吧,看來是什麼都沒有。
這具身體就真是手無縛雞的弱女子?身為魔修應該要有一些功法或靈氣吧?
少女於是趕緊嘗試閉上雙眼感受所謂的「玄學」,但不消片刻又不耐煩地張開眼睛,她再次朝商隊望去,然而這次卻看到了,正在亂鬥的道路有一個身穿銀色鋼鎧的騎士身騎白馬,手持長槍,迎面向車隊奔去。
"聖騎士……。"見到這人後少女腦海浮現的第一個詞彙就是這個,畢竟在她的潛意識裡,大眾所認知的聖騎士便是這般穿著亮銀鎧甲,周身散發金光,人類秩序的守護者。
此時卻見那介入者厲聲喝道:
"光明聖殿在上,第六席聖殿騎士,盧基烏斯.科爾內利烏斯.西庇阿在此,惡徒,立刻放棄抵抗!束手就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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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隊的隊長,費茲,是一個老練的商人,他麥色臉頰上的皺痕見證了他無數次安全度過的危機,白色兜帽下的眼神一向是故井無波的沉穩,然而此刻費茲的眼中卻是可見的百感交集。
兩個禮拜前,費茲帶著一羣僱傭兵和兩輛載滿貨物的馬車、一輛客乘用馬車,沿著塵土飛揚的道路前進,目的地是遠方的那哈薩王朝。他知道這條路上有許多劫匪,所以一直保持著警惕,時刻準備著應對突發的危險。
他的警覺沒有白費,當車隊經過一個河畔彎道的時候,突然一旁的樹林裡,跳出了一羣衣不蔽體,手持刀劍等各式兵器,向他們發起了攻擊。他們是一個在埃塞索以「黑鷹」為名的劫匪團,以暴虐和貪婪聞名,他們專門打劫過往的商隊,虐待戰俘,不留活口,搶走所有的財物。
傭兵團的隊長沒有慌亂,他立刻下令僱傭兵們組成防禦陣型,保護馬車和貨物,然後拔出了自己的長劍,迎向了敵人。
他是一個有經驗的戰士,他的劍法熟練,不斷地砍倒了一個又一個的劫匪,但是他也發現,他們的敵人太多了,他們的力量太弱了,他們的處境越來越危險了。
就在他們快要支撐不住的時候,一個意外的情況發生了。
從遠處的道路上,出現了一個騎著白馬的人影,他穿著一身白色的長袍,頭上戴著一頂白色的斗篷,手裡握著一根白色的長槍,他的身上散發著一種高貴而神祕的氣息,他就像一個天使一樣,從天而降。
他沒有說話,也沒有停下,他直接騎著白馬,沖向了劫匪們。他的長槍一揮,就發出了一道耀眼的白光,將一個又一個的劫匪擊倒在地,他的白馬一踏,就踩碎了一個又一個的刀劍,他的速度快得驚人,他的力量強得恐怖,他就像一個不可阻擋的風暴,將所有的敵人都吹散了。
商隊的隊長和僱傭兵們都驚呆了,他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們不知道這個人是誰,是從哪裡來,是為了什麼,但是他們知道,他救了他們的命,他是他們的救星,他是他們的英雄。
槍出如龍,乾坤撼動。隨著最後一名抵抗的劫匪團成員倒下,動亂平息了下來,眾人的目光也聚集在了那位強者的身上,但是盧基烏斯並沒有立刻轉頭,而是翻身下馬,駐足原地,從腰間行囊裡取出散發著微光的十字架開始禱告。
"願聖殿山的光,滌盡所有汙穢;願神臨地的風,帶走一切罪業,賜予逝者永恆的安寧……"
明明是生意盎然的森林河畔,在盧基烏斯成熟的嗓音中,卻像是處在神聖的山谷間迴音飄蕩。
商隊的人們也沒有出聲打斷,靜靜的等著。
過了片刻,盧基烏斯轉過身子,走到人羣前方,輕聲說道:
"諸位好,本人是盧基烏斯,如各位剛剛所聽見的,本人是灣北諸國的聖殿騎士,此次經過此處也只是一次平常的任務而已,還請各位不要見怪。"
聽到這裡,護衛隊裡有些沒見過什麼世面的年輕隊員又開始議論紛紛。
但議論聲隨即被費茲一聲宏亮的回應給遏止了。
"好了,各位,既然騎士大人都說了,那我們也應該尊重騎士大人的面子,更何況盧基烏斯大人還救了我們所有人的性命,不是嗎?"
"盧基烏斯大人,我代表全商隊的所有人向您道謝,感謝您的相救,否則我們可就要貨損人亡哩!"
"天光之下,看到危急關頭,必予以援手,此乃自然之理,不必道謝。另外,我還有一個不情之請。"
"請說,我們一定在力所能及的範圍內竭盡所能幫助您!"
盧基烏斯沉吟片刻,隨即說道:
"諸位是要前往那哈隆王朝的首都——「卡羅爾」吧。還請容許我在接下來的路途中與諸位同行。"
"當然可以!在下還是求之不得有像盧基烏斯大人這樣的強者庇護,我們真是感激不盡……嗯?盧基烏斯大人,有什麼事情嗎?"
盧基烏斯在費茲講話到一半時突然轉頭看向一旁的森林,彷佛是感受到了來自何人的窺視。
常言道人類對視線有著幾近異常的感知力,看來果真不假。
那一瞬間,盧基烏斯就看到了一雙眼睛正盯這自己,那雙眼睛的赤紅瞳孔在一瞬間如同積水遇到乾海綿般迅速縮小。
此時此刻,兩人都知道——他們對到眼了。
盧基烏斯眯起眼睛,目不轉睛地對一旁的費茲沉聲說道:
"還請你和護衛隊稍候一會,停留在原地等我,我去探查一下一旁的森林看看是否還有劫匪團夥的漏網之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