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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縷月光透過窗子灑進房內，映出姜雲璃動人的臉龐，銀色的秀髮在蕭凡的瞳孔中皎潔生輝，纖細的身子隨著呼吸均勻地起伏。
蕭凡望著如此佳人躺在自己身旁，不禁有些緊張，他現在就想控制住那宛若脫韁野馬一般的心跳，當然，控制不住的。
斟酌再三，蕭凡索性便闔上雙眼打坐冥想，俗話說眼不見心不亂，這種誘人的東西還是別看比較好。
正人君子如蕭凡，決不犯下這般趁人之危的苟且之事。
沒錯，蕭凡是個男人，但他也是個有原則的男人，雙修那檔事，得是雙向奔赴的愛，是伴隨著責任與付出，要讓對方心甘情願才行。
結果想著想著，蕭凡就在椅子上開始打起了瞌睡，也不知道究竟做到了什麼美夢，嘴角微微勾起。其實這也不能怪蕭凡，這幾日來雖然沒有什麼活，但他每天都堅持鍛練到夜半三更，鮮少有休息。
就在蕭凡陷入夢鄉不久，姜雲璃突然坐起了身子。
她原本迷離的眼神早已無了方才那股醉意，又回到好似看淡一切的神情。
“睡了麼。”
她望向蕭凡，確認再三蕭凡已經熟熟入睡後，便站起身子，無聲地經過蕭凡身前，從衣架上取回自己的外套穿上，再從儲物袋取出上回那把二尺五寸的橫刀，掛在腰間，便輕輕地推門而出，走到一片空地上。
蟋蟀在鳴叫，明月給林子照得樹影斑駁，涼爽的微風輕拂過樹叢，帶來陣陣悉悉疏疏的摩擦聲。
“三秒，出來。”姜雲璃冷漠地對著樹林裡喊道。
“……”
原來，打從春雲酒樓起，姜雲璃就感知到有一道視線盯上她與蕭凡，而身為一個殺手，對於這種窺視本就熟悉的不得了，再加上又感受到練氣期以上修士放出神識探查。
然而畢竟不能夠確定來者虛實，便將計就計，直接開演。
但是姜雲璃並不想讓蕭凡卷入這糟事，因為她心知肚明——這家伙八成是衝著自己來的。
因此姜雲璃在客棧內讓蕭凡不要離去，便是顧忌那跟蹤者在路上趁蕭凡落單下毒手，更卑鄙的甚至會綁走蕭凡來威脅姜雲璃——雖然姜雲璃還是不會管人質這手段，不是因為蕭凡無足輕重，而是她的理智上的天平告訴她：
“不論自己聽從與否，人質都不會安全，那麼服從只是無效行為。”
總之，視角回到現在。
”二，躲在樹後。”
“……”
“一……。”
在姜雲璃已經幾乎將刀抽出鞘時，一個身穿黑袍的大漢從樹叢後緩步走了出來，他身長六尺，沙啞的嗓音陰陽怪氣地說道：
“妳丫的……就是殺了姬長老的傢伙？”
“哦，原來是姬于吉的人。”
“就是妳個混球啊——那就沒什麼好說了，拿命來！”大漢憤怒地喊道。
大刀高舉過頭，腳步聲轟隆隆地接近姜雲璃，好像每一步都在表達著他的憤怒。
“俺要把妳這臭娘婆剁碎餵豬！”
姜雲璃不為所動，衣角隨著前方的氣場飄蕩，在大刀揮向她的前一刻，唰的一聲，她腰間的橫刀出鞘了。
金屬的寒芒在夜晚一閃而過。
……
蕭凡坐在木椅上，漸漸地睡著了。
他好像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在夕陽的餘暉下，一生的情意獻給了一場沒有結局的死局。
紅色彼岸花飄零在半山腰，烏雲逐漸消散在蒼穹。
蕭凡依稀能憶起那姑娘的臉龐，歷經好幾載的相伴中宛若融不透的堅冰，卻在最終，那遙不可及的渺小日暮下，伴隨著生命的光芒一同溶解在金色的雨沫中。
她的笑臉好動人……。
“阿璃，我們走——我們走！說好了……要一起闖江湖的！”
黑髮少年跪在碎石地上，抱起懷中遍體麟傷的銀髮少女，牽起她無力的雙手。
她逐漸模糊的眼眸，那本該是石榴紅般的光澤被結晶層層包裹，像寶石般深不見底。
“呵…呵……咳…，以後……這江湖……你得自己闖，答應我……忘掉我，好嗎……咳咳…咳。”
“別說了，我帶妳走，咱們去找姜上仙，妳一定有救……。”
少女脆弱的聲音好像一朵即將枯萎的玫瑰，一字一局都在刺痛著少年的淚腺，豆大的淚珠沿著臉頰緩緩落下，男兒淚的哭腔更顯得少年話語蒼白無力。
“……”
“阿璃——阿璃——！”
少女的臉頰逐漸冰冷、眼眸失去了高光，再也回應不了少年的呼喚，最終身軀化作一縷金沙吹散在空氣中。
怎麼抓都抓不住。
少女死了。
少年的心死了。
“我肯定，在三百年前就說過愛妳……只是妳忘了，我也沒能記起……。”
渾渾噩噩的三百年後，不知歷經了多少次滄桑，得虧於修為，少年最終沒有因歲月老去，永遠定格在了少女離去的那年，包括他的靈魂，也走不出了。
在煙雨中的渡船，任憑垂柳拂過臂膀。
在山峰上的高塔，任憑寒風刺進骨髓。
在沙漠上的駱駝，任憑沙塵沁入皮膚。
在海洋上的巨舟，任憑暴雨鞭笞臉頰。
……
“轟——”
夢中一聲驚雷打醒了蕭凡，猛然睜開眼睛，額頭和背脊早已被冷汗打溼，蕭凡只覺頭疼不已、好似劫後餘生一般。
“嗯？”
蕭凡轉頭發現本該躺在床上的人兒卻不見其人，翻開被鋪仍空無一物，原本掛在衣架上的外套也消失了，蕭凡再想起剛才的夢境，頓時心頭慌作一團、焦急萬分。
“千萬不是真的……。”
蕭凡趕緊衝出門外，左顧右盼，找尋著那人的身影。最後，一聲沉重的金屬碰撞聲引起了蕭凡的注意。
“那是……雲璃姑娘！”
姜雲璃此刻正與那黑袍大漢對峙，畫面從中間切割成各執一方，要決出最後的勝負，擺出的架勢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沒曾想姜雲璃突然被蕭凡的喊聲給分了神，刀勢竟猶豫了片刻。
“桀桀桀—”
黑袍大漢陰冷地大笑，他沒有放過這轉瞬即逝的機會，大刀伴隨著劇烈的紫光，側面打飛了姜雲璃手中橫刀。
“哐啷——”
“呵。”
可是相比蕭凡眼中的驚恐，姜雲璃並沒有慌張，她從上次與姬于吉的戰鬥後就學到了，永遠得帶第二把武器，她能想像當初要是沒有蕭凡的劍，結果會有多慘。
就在橫刀掉落至地面的剎那，姜雲璃當機立斷，反射性動作般地蹲下身姿，從右腿側邊抽出一把八寸不足的短刀，再一刀刺進黑袍大漢的脖頸。
“痾——”
黑袍大漢的半身都癱軟下來，然而這還沒完，斬草要除根，身為殺手，姜雲璃清楚，在敵人死透之前決不能放鬆警惕。她一腳踹倒黑袍大漢，順勢拔出脖頸的短刀，再上前補刀，插進左胸，又拔出，再次插進胸口，直到大漢停了心跳，才終於罷休。
黑袍大漢的心窩不停冒著血漿，鮮血從脖頸處瘋狂地噴湧而出，血濺當場，濺得周圍遍地染紅，巨大的身軀直接向後倒在地板，雙手扶著頸部，但頸動脈仍然止不住地噴湧鮮血。
他面色猙獰，似乎想說些甚麼，卻什麼都說不出來，沒過五秒便停止了抽搐，眼神也失去光采。
鐵鏽味灌滿蕭凡的鼻腔，加上眼前的血腥畫面，令蕭凡為之蹙眉。
“雲璃姑娘……這……。”
姜雲璃從儲物袋中拿出一條絹布，將臉上的血漬給擦乾淨，聽到蕭凡出聲，便頭也不回地回問道：
“你怎麼沒睡？”
“我倒想問這問題，話說這廝……”
姜雲璃踢了下尚且溫熱的屍身，理所當然地回應道：
“他，靈力燒成灰就地埋了即可。”
“嘶……雖然這亦為要緊，但我想問的是——這是誰？”蕭凡尷尬地說道。
“噢對了，至此得跟你說個不幸的消息。”
“請說，雲璃姑娘。”
姜雲璃說著從那黑袍大漢的儲物袋裡頭摸出一塊巴掌大的銅質虎頭雲紋，只見虎嘴裡含著好幾種藥草和桃枝。
“此乃藥王殿弟子的信物，你還記得姬于吉麼？他就是藥王殿的前長老，不知是誰傳出消息，藥王殿的人知道我們殺了姬于吉。”
姜雲璃收起信物，放進自己的儲物袋，目光上下打量過蕭凡，嘆了口氣道：
“現在你八成也被盯上了，你有什麼打算嗎？”
“唔，我暫時還沒計畫，還敢請問……雲璃姑娘又有何打算？”蕭凡沉吟片刻道。
“雖然不情願，但我會回天玄宗避風頭，跟對我挺好的楊叔稍微提到，楊叔就會善後的。”
姜雲璃聳了聳肩，然後單手插腰，冷靜的目光拋向蕭凡，無所謂一樣的開口問道：
“不然，跟我走？”
“能受雲璃姑娘如此照顧，我蕭凡自然是感激涕零，可是我這身份是有些尷尬……。”蕭凡好像在顧忌些什麼，有點猶豫。
“我會說你是我選的伴讀，老頭子們管不著的，等過陣子再溜出來就好。”姜雲璃理所當然般地補充道。
蕭凡和姜雲璃對視了一眼，眼中便好似下定決心，當即大大地點頭同意了。
“多謝雲璃姑娘，以後就叨嘮了！”
春風不寒拂面來，然而此時此刻，蕭凡心中想的卻是——世上難道真有一眼鍾情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