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洪流的平息，空气中来自艾丝的杀气也随之消失。
感受到压力的突然变化，我尝试睁开眼，想看清目前的情况。
血污覆盖了双眼，视野所见极其模糊，隐约能见到三道身影，向这边飞奔而来。
他们好像在说什么，我现在完全听不清。
剑气洪流似乎已经消失，我好像撑过去了。
意识到战斗已经结束，在我稍显放松的同时，一直压抑着的剧烈的疼痛感和疲劳感如泄洪般涌进我的脑海。
在别人看来，我现在估计跟个血人没什么区别了。
那我现在，可以休息会了吧？
好想睡觉。
“。别。。克莱。。”
感觉身体被某人扶持着，一直在耳边呼喊。
但是我现在很累了，让我休息一会儿，一会儿就行。
“。。求求。。。”
“。。别。。。”
很抱歉，我已经听不清你在说什么了。
随着谜一般的呼喊声越来越小，直到消失，我的思维终于中断，意识沉入深深的泥沼中。
。。。
。。。。
“克莱大人！！克莱大人啊！！！”
看着眼前在治疗法阵里抱着克莱哭成泪人的蒂尔拉，菲璐的心沉重如山。
不，不仅是看到她这幅悲伤的模样而感到沉重。
看着那不成人样的克莱大人，菲璐自己也不由得流出了眼泪。
在此之前，被克莱那污秽言语不断骚扰过的她一直认为克莱就该受到惩罚。
看着他哭叫连连，被教训成死狗的样子，是菲璐这几年最大的心愿。
结果，当心愿真的成真时，不知为何，看着眼前的克莱，菲璐却感到极度心酸，甚至是悲伤。
原来，他所做的一切纨绔举动，真的只是为了吸引别人注意力。
原来，真实的他，拥有无比顽强的精神力，以及不服输的倔强。
也许，正是由于所有人都看不起他，他才会向艾丝发起挑战，想要变强。
由于克莱的伤势过于沉重，虽然治疗法阵确实在逐步改善他的伤势，但依旧是惨不忍睹。
甚至让人怀疑，他还能否就此醒来。
“唔。。。”
菲璐不由得想起刚才进来时见到的地狱般的景象。
场馆内，周围的观战席尽数摧毁，取而代之的是大大小小的深坑遍布其上，防护法阵的光芒也忽明忽暗，仿佛下一秒就要崩溃。
场地中央，一名人性物体沐浴在鲜血中，跪坐在地上，保持着双手交叉护住面庞的姿势。
披在身上的曾经的衣物，此刻早已被鲜血染红，和血肉黏在一起。
那双曾经是手臂的物体，已经如麻花般弯折扭曲，伤口处不断流淌着红色的鲜血。
无数剑痕环绕着他，仿佛述说着曾经的惨状。
一旁的艾丝，低着头给我们说了全部经过。
她没有任何掩饰自己行为的举动，大大方方承认了，一切都是她亲手为之，自己就是想测试他的精神到底有多顽强。
看着艾丝，菲璐冷笑一声。
她原以为，艾丝最多只是加强下训练，最后让克莱累趴在地。
可结果呢？
不断把克莱治好又打残，来回重复无数次，折磨克莱的肉体和精神，然后最后再一个大招收尾。
这不是测试了，已经算是刑罚了。
怕是阿尔斯王国最穷凶极恶的犯人，都没有被如此对待过。
看着艾丝正在克莱的一旁低着头跪坐着，不断道歉的模样。
再看着旁边那哭成泪人的蒂尔拉。
菲璐无法想象，此刻的蒂尔拉大人是什么心情。
。。。
硕大的场馆内，不断回荡着蒂尔拉大人的嘶嚎啕哭声。
而一切始作俑者的艾丝能做到的，只有跪坐在克莱大人身旁，不断地磕头。
但是，她只能为结果表示抱歉，但不是后悔。
如果抱有后悔，便是亵渎克莱大人那强大的意志力与无畏的勇气。
想起释放招式前的那一瞬间，艾丝从克莱大人的眼神里，甚至看到了她败北的身影。
她能感觉出来，克莱是真的找到了赢的方案，并且无比确信自己能赢，即使两者之间的力量差距如同深不见底的鸿沟一般。
这种即使面对完全无法战胜的强敌，也有冷静的观察力，坚韧的意志力，以及向死而生的勇气。
同时拥有如此气魄的人，世间罕见。
而那时，艾丝在光芒中看到的，便是他在正确击中我那道剑气中最薄弱的位置，并加以抗衡的顽强身影。
不论他是怎么看出的，也不论他是否成功，艾丝只知道，他是真的有可能接下那一招，这就够了。
所以为了尊敬他，即使艾丝现在回到那个时刻，她也依旧会使出自己的全力。
良久，也许是哭累了，蒂尔拉大人的声音渐渐停止。
一旁面沉如水的利西里欧团长走到艾丝旁边，低声说道：“如果我刚才不及时赶到，切断剑气洪流，你知道会有多大的后果吗？”
“大概知道。”
“你真的知道吗？不仅是这座训练场，整个骑士团驻地都将化为废墟！”利西里欧怒吼道，“你到底怎么想的！那种规模的剑技，是能拿来训练这个克莱的吗！”
“团长，你不懂”艾丝摇了摇头，苦笑道：“克莱大人，是真的能。。”
“够了！我不想听！等会出去后，你跟我一起去皇宫请罪，你自己到那去解释！”
“嗯，我甘愿接受一切惩罚。”
“。。等等。”
正在此时，一旁的蒂尔拉打断了谈话。
她嘶哑着声音，眼里流着无法掩饰的怒火：“这么简单就结束了？”
“谁能给我解释下，克莱大人究竟做错了什么，值得被如此对待？”
“为什么，克莱大人会变成这个样子！他做了什么！！谁能告诉我？！”
“。。。”
无法回答。
艾丝低着头，不敢看蒂尔拉大人的眼睛。
众人沉默不言。
“都怪我太弱小了，没能及时赶到。。对不起，克莱大人。。”蒂尔拉大人抽噎着。
泪水已经哭干的她，此刻只能通过不断抚摸克莱的头，试图平息内心的痛苦。
一旁的利西里欧想说什么，抬了抬手，最终还是把话咽了下去。
菲璐拿出手帕，沉默着帮蒂尔拉擦拭脸颊的泪水。
不知过了多久。
“对于此事，作为克莱大人婚约者的我，只有一个要求。”蒂尔拉抚摸着克莱的头，嘶哑着声音说道：“我希望这件事最后的所有惩罚决定，由醒来后的克莱大人自己完成，而不是王室。”
什么？！
艾丝惊讶地抬起了头，甚至认为耳朵出了问题。
一旁的利西里欧急忙上前：“蒂尔拉大人，这个要求对我们骑士团简直有天大的好处，毕竟在场只有我们几个人，外面的人完全不知。但是，这样做真的好吗？”
对啊，为什么啊？艾丝心想。
明明她已经如此伤害了克莱，明明蒂尔拉对她已经恨之入骨。
为什么还要给她一次机会？
像是感觉到艾丝的视线，蒂尔拉大人死死地盯着她，冷笑道：“别高兴太早，我的要求是克莱大人全权决定你的惩罚。”
“我只是认为，他具有这一切事情的抉择权，而不是一直放任忽视他的皇室。”
“你懂我说的什么意思吗？艾丝团长！”
听到这，艾丝恍然大悟。
原来是怕皇室看到他们一直轻视的克莱大人被折磨，觉得无所谓，从而优先保全对骑士团，对王国具有更大作用的艾丝。
“嗯，我明白。”
这样更好。
“克莱大人无论怎么惩罚我，我都愿意接受”
毕竟从挥出剑的那一瞬间，她就已下定决心，这条命都是克莱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