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曾落泪
我不曾恐惧
即便我知晓毫无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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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处无边的黑夜。
他缓缓张开眼睛，于是银河从天边泛出。
他遨游在神奇的天外世界，满目皆星辰。
于是他拥抱了宇宙。
......
......
......
灿烂银河逐渐离他远去了，取而代之的是陌生的天花板。
卡西安睁开了双眼。
梦好似一团虚幻又美好的泡沫，明知不是真的，却难以鼓起勇气将它戳破。
他起身活动着四肢；肌肉有些酸痛，伴随着轻微的麻痹感——
突然，如同触电一般，一段段破碎的记忆涌入他的脑海：
庄园，父亲的离开，参军......
第一次登上UM，出任务，杀人，险些被杀......
谈话，秘密任务，白色机体，爆炸......
爆炸。
他想起来了。
爆炸。
卡西安猛然冲出医务室，走廊中一片漆黑，不远处的舷窗透出淡淡的光芒。
宇宙......我怎么会在宇宙里？
他抓起床边的外套，匆匆赶往机库所在的方向——可能因为没开供暖的缘故，走廊里温度几乎降到了冰点。可即便如此，他的脚步也没有因此减慢一丝一毫。
*
“电磁干扰么......不知道那群家伙现在怎么样了。”卡西安浏览着终端上传来的作战简讯——“芬利”小队此时此刻正在位于太平洋中央的那座小岛上英勇奋战着。尽管作为伤员，可他依然拥有“芬利”的小队识别码，所以可以接入实时作战频道。
他与父亲有个协议。
他接下萨比恩的秘密任务，并不是因为“他是我父亲”这种无聊的理由。只是因为，他需要力量——最强的机体，足以影响战争局势的力量。
他与父亲约定如果任务完成，开发出的最新机体要为自己所用。
至于用途？他尚且没有答案，但他这十七年的经历让他明白，如果自己手里没有底牌，便连坐上牌桌的资格都没有。
那台白色的UM.......如果自己也有一台这样的机体，他并不觉得自己会输给那位驾驶员。
......
......
......
卡西安选择了一台特装型“杰斯帕”，以应付单机突入大气层的需要。接通舰桥通讯，规划目标航线......一气呵成，这些动作他早已重复过成千上万遍。
“卡西安·巴顿呼叫舰桥，请求离舰许可。”
“卡西安？你什么时候醒的......你要去哪里？我没有收到关于你的离舰授权......”
“塔罗那队长的命令，无大碍后立刻前往夏威夷基地城增援。”
“啊......但我接到的命令是把你送到.......”
“有关细节等塔罗那队长回来你可以直接问他，总之我现在有任务在身......所以抱歉了，请打开舱门！”“杰斯帕”站上发射台，解除了一旁的人工锁定阀门。
“喂喂......你疯了......好吧，出什么事我可不负责！”频道内另一端的声音无奈地说。舱门打开，卡西安透过舷窗遥望着空灵的宇宙，以及他的故乡——
“卡西安·巴顿，‘杰斯帕’出击！”
*
久违的湛蓝天空，卡西安享受待在地球上的每一秒钟，他生于这里，对这片大地的热爱远胜于清冷的宇宙。
“接近了。”
他依稀辨认出不远处绵延不绝的海岸线，GPS显示他已经到达了目的地——“接下来可得低调一点。”
他不确定战斗进行到了什么程度，如果情况危急，他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光学迷彩启动，“杰斯帕”稳稳着陆。卡西安踏入旧工业区，通过查阅云端的作战记录，他确信这里就是芬利小队的登陆地点——但无论如何，接下来的路，他都得自己走了。
......
......
......
并非所有地方都守卫森严。
倒不如说，表面上坚如磐石的岩壁有时候只是薄薄的一层纱一样的伪装，区别只在于，你对纱里的东西了解多少。
【蒙太古】
真身藏于海蚀崖内的巨型建筑物，是这座基地城真正的“金矿”所在。
卡西安所做的，也不过是依据早就准备好的地图，悄无声息地把“纱”捅开罢了——
披着不知从哪里顺来的白大褂，卡西安谨慎地行走在狭窄的廊道内；两侧是快步行进的人群，只不过向着与他完全相反的方向。
感应门在身后闭合，视野变得宽阔起来；卡西安刚刚踏入这片缺少光线的区域，便将身形隐藏在集装箱的阴影里。
越过一个拐角，卡西安看到了一丝微光——那一定是自然光。他如此确信着，继续向前行走，感受着若有若无的微风拂过脸庞。
一路上没碰到什么阻碍，他几乎是轻而易举地就来到了这片宽敞的区域——隐藏于海蚀拱门之下的钢铁平台......这就是他要找的地方。
随着步伐继续前进，两旁开始出现各式各样的试验机——有的刚刚铺上外甲，有的甚至只有一个骨架......他的目光突然被角落里的一台机体所吸引了：
直线与平面的工学美感交错，呈现出人形轮廓的深蓝色机身。背部装备了可变用推进引擎。由于推进器的机首从头部后方突出来，看起来比一般的UM打上一圈。在腹部的驾驶舱显得小巧玲珑，远远望去似乎还没有机体的拳头大。
虽然机库里大部分都是不同于联邦通用型号的试做机，但卡西安却一眼相中了这台深蓝色机体——用他的话来讲，就是命中注定。
专心任务。他在心里默念，尽量不把目光放在那台漂亮的深蓝色机体上。确认左右无人后，他走向插满管线的中控区。
“真是潦草。”他摇了摇头，各色的缆线交错在一起，宛若蜘蛛网般众星拱月地将平台中央的主机团团围住。主机通体为深绿色，看上去已经有些年久失修——不过本就是珍贵的研究数据，想必在这里的也只是拷贝的其中一份吧。卡西安漫无目的地想着，将U盘接入插口，轻车熟路地开始数据传输......这操作他再熟悉不过了。
远离纷纷扰扰的人群，卡西安所在的位置根本不存在可以躲藏的掩体，所以他干脆装出整理资料的样子，侧过身去挡住了接口上的U盘。
平台上最后一拨人似乎正准备撤离——很不巧，为首的似乎只是随意地向这边望了一眼，然后就注意到了此刻依然处于中控区的卡西安......犹豫了片刻，还是向他快步走来。
该死，别过来——卡西安暗骂一声，尽管被注意到是迟早的事，可他却未曾想到干扰来得这么快。
“长官。”卡西安放下了手中的文件，敬出一个标准的军礼。
“总部已经下达针对‘蒙太古’的撤离指令，资料稍后会从终端直接进行销毁，你在这里干什么！”为首的男人似乎极为不耐烦，厉声问道。
“抱歉，我收到的命令是立刻销毁终端上的资料，以免落入敌军手中。”卡西安面不改色地胡扯道。
男人露出狐疑的神色，看了看一旁的下属——后者正焦急地小声提醒他敌人已经突破了外层防线，必须尽快撤离。他摆摆手表示知道，目光却一刻也没有从面前的卡西安身上离开过。
“报出你的编号！”男人的声音不高不低，只是简单的询问，语气中却带着绝对的威严——卡西安由此判断出男人的级别不低，到了他这个级别的人都会有这种毛病。
他同样深知一个简单的道理——当对方进行二次询问时，目的往往不是为了获取信息，而是印证自己的猜测。
70%，卡西安的余光瞥到暗淡的屏幕；浅蓝色的进度条似乎已经快要到达终点。
这是他身后读取资料的进度——不过，看来也就到此为止了。
***
“三分钟内被全歼......？你在开什么玩笑……喂，听得到吗！？”约瑟夫大吼道——“穹顶”一阵地动山摇，他不得不扶住身旁的栏杆才能勉强稳住身形。
“司令官……”军官模样的男人在约瑟夫耳边低语了几句，后者眉头紧锁：“增援部队还没有到吗！”
“总部没有给出增援的消息……唯一明确的指令是让我们保住蒙太古里面的——”
“够了。”约瑟夫打断了军官：“刚得到的消息，‘蒙太古’已经失守了——守军在三分钟内全灭。”
军官因极度的震惊瞪大了双眼，手中的终端差点要跌落在地：“那......我们还守吗？”
“守个屁。”约瑟夫一脚踹翻了旁边的座椅，动静大到整个指挥室里的人都停止了动作——“天杀的联邦，这是拿我们当炮灰了！”
“那‘蒙太古’......？”军官有些迟疑地开口道，联邦的作风如何，他作为混迹军中多年的老人显然十分清楚；只不过即便联邦不在乎守城军队的死活，但“蒙太古”里的东西总归还是——
“来不及了。”约瑟夫像是想通了什么，不由自主地冷笑道：“那帮老混蛋知道我们守不住，所以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派出增援——你知道这帮混蛋怎么下达的指令？他们说，‘如果失守就他妈的把蒙太古和整座基地城一起炸上天！’真他妈一群疯子！”
他的声音回荡在鸦雀无声的指挥室里，又一颗飞弹击中了穹顶的外壁，震得整个房间地动山摇；沙尘从天花板的缝隙渗出，桌面上的水杯被打翻，被约瑟夫踢翻的椅子浸在水里，配合着房间微微颤抖着。
“通知全军。”约瑟夫收敛起险些失控的情绪，总归还是一方军区的司令官，这种时候孰轻孰重还是拎得清的。他钢铁一般的脸上终于有了些许表情，缓缓开口道——
***
时间倒回到稍早之前。
卡西安跌跌撞撞地闯入舱门内部，一脚踏空摔在了全景荧幕的玻璃屏上。
他挣扎地爬起身，驾驶舱门在他身后关闭，发出咚的一声响。
真是狼狈，他心想。不过是一群臭鱼烂虾，自己是不是生疏了？
对了，U盘——他摸了摸口袋，还好，还在这里......即便是不完全的资料，也总比没有好。
他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当然，他孤身一人潜入被发现之后已经失去了全身而退的可能，所以他干脆强行闯入了这台深蓝色机体的驾驶舱内部。
卡西安靠在座椅的真皮靠背之上，舱内的设备看起来非常新，几乎可以确定这是一台从未被开动的机体...左肩的伤口正汩汩向外冒着血——是的，尽管他已经尽力躲避围捕，但还是不小心中枪了。他暗骂一声，一边取下驾驶服上的医疗包，一边进行着起飞准备。
全景荧幕亮起，影像模拟出的舱外环境此刻尽收眼底。
“EC-X038‘罗密欧’。”卡西安念叨着终端上的机体数据：“这机体什么情况......双涡轮转向，核能混动出力？还有这个模式切换......”他倒吸一口凉气：“真是...难以置信...联邦的科技水平已经到达这种程度么？！”
以一当十......不，或许还要夸张。这是卡西安对这部机体的初步评价。如此等级的战争机器，或许真能改变这场战争的走向——
不过，这样也好。他嘴角勾起一丝弧度——现在是他在这里，所以，这次的情报战，将会是基尔亚斯的全胜！
*
被收在灵枢一样的收纳仓，身披深蓝色装甲的人形机器——它的手掌突然用力,手腕上拘束用的铁环嘎嘎作响，紧接着无法承受过度负荷的铁环连固定用具一同被拉起，巨人握紧它的拳头。
手肘上的拘束器弹开，装甲接缝处隐隐渗出亮光，光芒有如构成机板电路的几何学图样扩及全身，像脉搏般闪动，让人感觉到是深蓝外甲里的巨人骨骼。
把绑住左右手最后的铁环弹开，上半身离开收纳仓的巨人眼睛发出光芒。
重获自由的巨人身体离开收纳柜，顺势往前倒去——压坏了维修甲板。
士兵们四散奔逃，少数胆子大的仍然不间断的向着机体扫射，可在“罗密欧”的坚固外甲面前只是做无用功。“罗密欧”双手扶住地面勉强站起，扫视着四周，走向了不远处嵌于墙中的其他UM。
“阻止他！阻止他！”伴随着士兵嘈杂的喊声，“罗密欧”轻松扯开了一台台未完工UM骨架的机身，钢筋与缆线交错，被一同扯的粉粹——既然带不走这些机体，就永处后患！
“——困住他！不要让他起飞！”单兵RPG连射，在“罗密欧”的外甲引发了猛烈爆炸，留下了阵阵烟尘，却并未成功贯穿。与此同时厅外响起了UM的轰鸣声。
解除火器安全管制——要出击了！卡西安在心中默念道，他要在一开始，就将这台机体的性能发挥至极限！
“罗密欧””抽出背后的光束步枪，对着岩壁尽头的巨型拱门连发，高能粒子束在钢铁墙壁上溶出一个大洞，洞外是海蚀拱门之下，无边的海洋。
卡西安点燃推进器。“罗密欧”犹如脱缰的野马，在机库内横冲直撞，就这样冲出了洞口——随后爆发性地向着湛蓝的天空爬升，硬生生撞飞了洞口附近的两台联邦“埃托鲁”。
“拦住他！”显然是受到呼叫，几台空战“埃托鲁”死死咬在“罗密欧”的后方。“罗密欧”加大出力，机身的震动清晰地传到卡西安身上，这台机体尚未制造完全，且不说最关键的“模式切换”，就连武器也只搭载了一把备弹不足的光束步枪——所以硬碰硬的话，自己全无胜算！
他突然调转机身冲向其中一台“埃托鲁”，后者拔出光剑向下劈砍，却被“罗密欧”死死擒住双手。瞬间的出力比拼明显是卡西安占了上风，“罗密欧”轻松扯下“埃托鲁”的战术背包，一脚踩在后者的胸口。“埃托鲁”失去平衡向海中坠去——
“罗密欧”顺势将手中沉重的铁块甩向赶来支援的敌机，点燃了手中刚刚夺来的光束军刀。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战术背包在“埃托鲁”飞射而来的流弹中被击毁，而与此同时，深蓝色机体也消失在联邦驾驶员的视野内——
“继续射击！”光束交错，形成了密集的弹幕网。几秒后，爆炸的火焰中突然浮现出发光的双眼，紧接着深蓝色机体划破黑烟，如流星般向着联邦机群突进，一瞬间将二者间距离拉近了十几公尺。
火红的剑身映照出联邦驾驶员因恐惧而变的扭曲的面孔，数台机体瞬间被拦腰斩断，得到了武器后的“罗密欧”，身形在联邦军眼中犹如死神的残影，无情收割着同僚的生命。
***
“喂，现在是什么情况？”玛莲娜抓住一名匆匆走过的士兵，那人慌张地一把挣脱：“没听说吗，穹顶要失守了！赶紧撤吧......”
“父亲！”玛莲娜看到了机库另一侧的父亲，约瑟夫也注意到琳恩的目光，大步向她这边走来。
“父亲，现在是什么——”
“我们被当成弃子了，玛莲娜——照我说的做！”他郑重地拉住玛莲娜的双手：“我现在要带领亲卫队赶去蒙太古，你立刻前往第五停泊港，那里的战舰交由你指挥。”
“什、什么…？第五停泊港？什么战舰——”手上传来的冰凉触感不由得使玛莲娜颤抖了一下，抽开了双手，有些迷惑地问道。
“没时间细说了……我给你临时抽调了一支小队，能保障你安全离开这里——”话音未落，一旁的横梁由于受到炮击而掉落，约瑟夫眼疾手快，一把推开玛莲娜——自己却留在了火海的正中央。
熊熊的烈焰分割开了二人，不远处的拱门被烧穿，UM巨大的机械身躯出现在燃烧的空洞后面。
“快去，快去啊——活下去！！！”约瑟夫用尽全力大喊道，是玛莲娜的错觉么——他的眼角似乎有泪滴滑落。
是错觉吧。玛莲娜隔着火焰的缝隙，望向对面那自己在熟悉不过的面庞——毕竟离得那么远，自己是不可能看的清的啊——
一颗流弹落在附近，引发剧烈的爆炸。约瑟夫的身影渐渐消失在烈焰与黑烟交织而成的光影中。玛莲娜呼唤着父亲的名字，不远处“杰斯帕”已经踏入了拱门，每走一步都如地动山摇。
双腿因恐惧而不听使唤地杵在原地，玛莲娜的脑海中回荡着父亲刚才的话语——
第五停泊港，第五停泊港。
“杰斯帕”已经近在眼前，血红的双眼扫视着机库内的幸存者——随之而来的一定是迎面的机枪扫射。
愤怒，痛苦，不甘——种种情绪如同泡芙的夹心一般在玛莲娜心中悄然绽放，混合——可作为军人的职业素养却让她瞬间撇清了多余的情绪；脑海中如毛线球般纷乱的思绪此刻只化为一个清晰可见的词汇——第五停泊港。
她握紧双拳，强迫自己的双腿恢复功能，在“杰斯帕”到来之前奔向一旁的气动闸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