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头，当天使哪有不癫的。”
“就是就是，给这些个烂人们完成愿望，早晚会疯掉的。”
“净是些什么拯救世界啊，毁灭世界的nt。”
“也不一定吧，你猜怎么的，我昨天那个任务，那个废物居然只是想让我抱下他，笑死，一秒就把愿望完成了，太白给了。”
“你运气好，我前天老惨了，在精神病院跟一个傻呗聊人生，那货可真傻呗啊浪费姐姐我大把时间。”
不是的……
不是这样的，天使的工作不应该是这样的。
相比于那些看惯了生死，把一条条即将离去的生命仅仅只是当作自己KPI毫无感情投入的天使同僚们。
桃子姐姐她不会那样做的。
她可真是个温柔的家伙啊。
她会真的倾听那些孩子们的愿望，认认真真的为他们尽力而行。
十一还依稀记得自己作为见习天使，很久很久以前与桃子姐姐一同执行的第一个任务呢。
那是一个因为抑郁症而向自己举起了剪刀的男孩。
十一记得，她记得桃子姐姐毫不在意那把张开着的，威胁着的，挥舞着的，嘶吼着的剪刀。
始终微笑着走到了那男孩的耳边。
她那样说着。
“别听他们的，他们都是坏人，是很坏很坏的人。”
“要相信姐姐的话才行，姐姐可是天使哦。”
“是专为你而来的人呐。”
她双手轻轻抚着那孩子的肩膀，用温和的，却又穿透力十足的言语说着。
“你并非一无是处，你并非黯然无光。”
“你举世无双，无可替代！”
即使那朵象征着生命的纯白之花飘飘垂下。
亦有初展双翅的小蝶，迎着希望的光，沐风而扬。
桃子姐姐她啊，就是这样一个哪怕是最最简单最最渺小的愿望也全力以赴的家伙。
她是真正的天使。
纵使生命走向终结，也理应获得一个最好的结局的。
对吧？
一定是这样的吧？
“原来天使也会死啊？”
“真有趣。”
……
十一垂下眼眸，她的全身止不住的抖，仿佛失去了一切。
是啊，虽然职业是高洁的天使，但是身体却是肉长的。
也会疼，也会受伤。
也会笑。
也会哭泣。
也会担惊受怕。
也会为他人烦心，为世事忧愁。
再怎么故作坚强再怎么温柔。
也会像这样……沉沉的闭上双眼。
十一颤抖着双手抱着已经失去了生息的桃子，金色的灿烂双眸已然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对以血晕染的鲜红色瞳仁。
她不敢相信的看着流干了鲜血，扑倒在自己怀里的少女。
她注意到，怀里的桃子姐姐在被子弹击穿了心脏，奋力挣扎的最后几秒，曾将手伸向自己的裙子口袋，仿佛是要拿什么东西。
每一次眨眼都能溢出一滴眼泪，所以十一干脆硬睁着眼睛不去闭合，她伸手掏向了桃子姐姐的裙角。
在那里，十一取出来三颗晶亮的蓝色小药丸。
这大概就是桃子姐姐平日里给自己偷偷治病用的药吧？
在临死的瞬间，这家伙仍然是想着自己吗？
即使全身的鲜血如潮而涌，仍然要把给自己治病的药掏出来交给自己？
生命的最后几秒，还在为我担忧？
为什么你要这样啊！？
为什么你要这样啊！！！？？
把所有的温度全都交给别人，可你自己呢？
再也无法抑制，十一抱着心心念念的桃子姐姐无声的痛哭起来。
鲜红的眸子中血一般的源源不断的溢出泪水。
她手里紧紧握着那三颗小药丸，怀中死死抱着由温热渐渐转凉的桃子姐姐。
感觉心脏正在被疯狂的撕扯。
好痛苦啊。
要扭曲掉了。
仿佛意识都在被抽离似的。
恍然之间，十一仿佛又回忆起了今天早上的那个梦。
漆黑无光的夜下，两个人依偎在一起。
“小十一，你怕黑吗？”
我怕黑？
如果活了两世的人还会怕黑的话，那也太过丢人了吧。
我可不怕黑哦。
我怕的……是这黑乎乎的世界里，看不到你啊。
突然，咔的一声响起。
男人用拇指摁下了手枪的击锤，也正与那回忆中白炽灯被桃子姐姐调皮的一关的脆响重叠在了一起。
天黑了。
嘭！
又一声枪响，却再没有了血如雨下的场景出现。
男人嘻嘻笑着的脸，突然僵住，嘴角的诡异弧度也渐渐茫然的耸拉了下来。
“？”
高速的子弹仿佛是撞入了绵软却阻力极强的空气墙。
在少女血红色眼眸的凝视下，那发子弹被死死的定在了距离少女一米开外的空中孤独的旋转了很久。
随后失去了所有动力落在地上发出了两声啪嗒的脆响。
男人口中发出了难以置信的“啊？”的声音，然后他又不信邪的举起手枪喵准十一，连连摁下扳机砰砰砰的一口气打空了所有子弹。
然而这些威力十足的子弹却与第一发子弹完全相同的停滞在了距离十一一米开外的半空，空转完了能量之后啪嗒啪嗒的纷纷落地。
这一幕让他不禁怀疑的揉了揉自己的眼睛。
再一抬头时，那赤目的少女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嗯？？”
还没来得及多做疑惑，男人感到身下一痛，顿时大脑已经失去了源自双腿的所有感官。
他惊悚的向下一瞥，两条腿已经像是被掰棒子一样生生折断，朝着令人恐怖的方向弯曲着，随即，死一般剧烈的疼痛瞬间充斥了整个大脑。
“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下意识的想要伸手去抱住自己的腿，却再次更惊悚的发现，此时此刻就连双手也已经失去了控制。
他看到一条血淋淋的断臂从从左向右的飞起，又看到另一只同样血淋淋的断臂从右向左的飞过。
于是更恐怖更撕裂的剧痛从肩膀处传来。
“啊啊啊啊！！！”
像个被宰的猪一样，几秒钟内他就已经涕尿横流的倒在台阶上嗷嗷的嚎叫了起来。
“原来你也会害怕啊。”
听不出感情的，少女的声音从身侧传来。
“在你肆意杀戮的时候，就没想到过这份痛楚吗？”
“然而纵使你是个人渣，她也仍然愿意为你实现这鬼一样的愿望。”
“啊啊~我跟你说这些干什么呢。”全身染满了鲜血的少女伸出鲜红的手在自己脸上留下了一道鲜红的手印。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是有人将天使的事情告诉了你对吧？”
“那我就再多告诉你一点吧。”
“当愿望还没有完成的时候，为了防止许愿者意外暴毙，神明会降下一些些的恩赐。”
充满杀意与暴虐的眼神下，十一将左轮手枪中没有击发的那颗子弹抽了出来，而后把手枪随意的丢到了地上。
“伤口会被不断修复，生命将得以维持，只要不是瞬间致命。”
“许愿者是很难快速死掉的。”
“现在这场俄罗斯转盘游戏永远都不会结束了。”
“你会有漫长的时间来感受这份痛楚呢。”
“啊，对了，还有这个。”
嚎叫着的男人惊恐的向后退却，却也无论如何都无法再阻止十一的逼近。
他的瞪大了双目，眼睁睁的看着这位几分钟前还怯生生的少女带着瘆人的笑，举着一双被鲜血浸染的手抚上了他的眼眶。
“天黑了啊。”
掏心般的剧痛从双眼处传来，一个呼吸间，男人就已经感到自己的眼眶内变得空空如也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你，你不完成愿望，你，你杀了我的话，你们天使也是会死的。”
“可我是见习天使啊。”
少女的脚步声渐行渐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