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结束后要先回教室一趟再去吃午饭，岚晴走进教室看到柳夏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不免有些吃惊：
“姐你怎么来了？”
“我没事……”柳夏还有点恍惚。
话刚出口她才意识到说错了，岚晴并没有关心她的身体状况……近几天这句话都快成她的口头禅了。
其实现在她的状态倒也没有那么的不堪，平常就没精打采的有些憔悴，现在只是眼眶稍微有一点点红，处在让人怀疑她是否哭了一场的临界线上。
“中午陪姐姐出去吃一点好不好？别在食堂里吃了。”
“为什么？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姐？”
柳夏摇了摇头：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让你陪陪我……不行吗？”
“那好吧，不过我们学校中午只有一小时多一点的时间，去不了太远的地方……就去校门口吧，那里有很多家小餐馆。”
岚晴想也没多想就同意了柳夏的请求，最近姐姐状态不佳，他也很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让她开心一下。
不过还真是夸张啊，在岚晴的印象中，柳夏从来就没有过如此长时间的反常状况。
被收留不久之后，柳夏有时心绪敏感有时没心没肺，不过在岚晴眼中，大多数时候柳夏都是个偶尔严厉、但总对自己有点宠过头的好姐姐。
刚毕业就被折磨成这副鬼样子……
社会有那么残酷么？
中午的下课铃响后，两人去校门口一家环境不错的面摊，午餐准备吃面。
柳夏只点了一份大碗排骨面，另多加了一份排骨。
服务员把刚刚煮好香气扑鼻的面条呈上来，柳夏轻轻接过，小口咬了一口面，冰冷的小脸上好看的眉毛又拧了一拧。
然后她把碗推给岚晴，坦荡荡地评价说：
“闻着香、看着也有食欲，不过吃起来很一般嘛。”
岚晴接过面碗，用有点担忧又有点心疼地眼神看了柳夏一眼，这个眼神让柳夏的心头忽然涌上一点融融的暖意。
岚晴吃了几口面，觉得味道还是很不错的，他和柳夏的在食物方面的喜恶向来很相似。
想到这里他又有点奇怪，姐姐为什么不肯多吃一些东西呢？虽然知道心情不好的人总是没什么胃口，不过几天前和姐姐一起吃饭时，他看柳夏还能扒上几口饭呢。
“姐，你确定不吃一点东西么？下午会犯饿哦？”
柳夏微笑着摇摇头：
“不用不用，姐姐没什么胃口，看小晴你吃就饱了。”
“你就算看着我吃下去十碗面也不会觉得饱啦。”
柳夏眉梢含笑，目不转睛地看着岚晴说完后埋头吃饭的样子，眸光烁动仿佛夏晚的萤火。
她确实连吃一点点的东西的欲望都没有了，在心理学上这是重度抑郁症的典型表现。不过看着岚晴埋头吃着面，还时不时抬头，用关心而温柔的眼神看自己几眼，柳夏又觉得自己那些忧郁和悲伤很有点白痴。
其实其实，其实岚晴一直都处在自己触手可及的地方啊。
她顿时感觉来了些胃口。
有些病症和痛苦就是这样，看起来似乎是无解之结，可是只要看着某个人简简单单、却又独属于自己的表情和动作，你就会觉得暖风熏人醉，好像世界上一切的罪恶都能被原谅了。
如果说柳夏中了毒，那么岚晴便是她唯一的解药。
“服务员，再加一小份面。”柳夏提高了声音。
“喂，不是说没胃口的吗？”岚晴生气又好笑似的看着柳夏，眼里却掠过一抹欣慰。
虽然看自己吃饭就能看饱纯粹是鬼扯，不过自己那远谈不上优雅的吃相能给姐姐带来点食欲，岚晴觉得自己这个弟弟当得还是很不错。
那抹不易察觉的欣慰让柳夏敏锐地捕捉到了。
她心花怒放，扒拉筷子的动作不经意间加快起来，餐桌下光滑细腻的长腿开始轻快地抖动，晶莹如玉的小脚踩在高跟鞋上；以细长的鞋跟为圆心，两只小脚不安分地左右晃动着划开了弧线，踩着似有若无的韵律，和柳夏妩媚成熟外表的映衬下，显得格外俏皮。
活脱脱一个哭闹久了、又因为父母奖了一颗糖吃而眉开眼笑的，淘气小女孩儿模样。
饭后还有小半个小时的时间，姐弟二人绕着校园内的林荫路走了好一会儿，在此期间柳夏的心里又是欣喜又是纠结，终于她鼓起勇气，向岚晴说出她最近思考了很久的话：
“小晴……要不要不上课了，回家陪姐姐？”
“姐你又发病了，最近军训，开课要等到下下周。”
“不是，我是说……要不要退学？”
“啊？为什么啊？”岚晴大吃一惊，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柳夏，似乎在责问她为什么问出如此没头没脑的问题来。
柳夏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在顷刻之间消退，她妖艳的面颊染上一抹喝醉了酒似的醺红，有点支支吾吾的，用细若蚊吟的声音哼哼道：
“因为……我想要小晴能够在家陪我……”
“不是，你都多大了啊姐，还像小孩子一样撒娇？”
岚晴被气笑了，“你要是觉得被社会一顿毒打又寂寞又孤单，每天晚上我会抽时间来陪陪你啦，反正我也是走读生……不过你总要长大的吧？到现在还在依赖我这个弟弟？……还说什么退学去陪你的蠢话，你脑子秀逗啦？！”
他觉得姐姐大概是在开一个玩笑，她应该是开心一点了，开心起来的人就总喜欢开一些小玩笑，于是他就用对待玩笑的语气对姐姐揶揄。
“是啊……总是要长大……的。”柳夏喃喃地答。
她依旧保持着刚刚抿着小嘴局促浅笑着的笑容，不过转瞬之间这个笑容却变得如此凄婉。好似一朵娇艳的花朵被摘下之后旋即制成了标本，看起来似乎没什么差别，但失去了水肥的供养，变得颓丧又干涸。
透着莫大的悲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