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脚有没有事?”
岚晴作势要去扒柳夏脚下的绑带凉鞋,他早就知道这家伙总端着天鹅一样的架子总会要出事。
“很疼。大概磨出血来了吧?”柳夏这次说得倒是很诚实,“可能要麻烦你背一背姐姐了。”
按柳夏平常那一半傲娇一半骄傲的性子,打死她都不会这么老实地说话。
放在以前,她要么会像小狐狸一般狡黠地说“姐姐的脚废了,把姐姐背回家好不好?”或者又妩媚又赖皮地讲,“姐姐我这双纤秀长腿着实是走不动了,只好让你吃点豆腐,揽着我的腿把姐姐背回家啦?”
不过现在的柳夏全无那种心情。
累到一定程度的人,是连最基本的措辞都无力去思考的,他们说起话来往往言简意赅,并且透着深深的疲惫感。
岚晴褪下柳夏的鞋子,把她那精致小巧、脚跟足趾像是涂了腮红般泛着润泽的脚掌暴露出来,在阳光下晶莹如玉。
不和谐的是,稚嫩的肌肤因长途跋涉而擦破了点皮,透出殷殷的血渍;因滑倒而磕在地面上的部位更是小股流着血。
其实没那么严重,不过鲜艳的血红色和和莹白的肌肤辉映着,不由得让人心疼。
“听说唾液可以消毒来着。”
柳夏不失时机地说道,看起来别有所图。
虽然没有说烂话的心思了,不过她那女流氓一般的、且只对岚晴展现出猥琐一面的性格,还是让她不由得说出了这句话。
岚晴的房间里有满满一面墙的小说和漫画书,在两人曾经堪称短暂的一段同居时间里,柳夏常常和岚晴同看一本书,一人捏着书本的一角,感受着彼此均匀温暖的呼吸,分享着作者们精心构造的世界。
印象里这样的午后总是格外漫长,窗外的阳光盛大而又温暖,温柔地撒在趴在床上举动很亲密的姐弟两人身上,似乎某个拨动时钟的神明也被这样温馨的场面而感动。
柳夏读到过这么一个情节:
如果一个人喜欢你,那么他一定不会介意触碰你身体的任何一个部位,因为爱就是那种会让人觉得抚摸对方哪怕任何一块肌肤、都会觉得温暖的东西。
她觉得眼下是个让岚晴触碰自己肌肤的好机会,其实她一直都怀着想要被岚晴抚摸的小小愿望——喜欢一个人总会觉得他的体温格外温暖——虽然眼下“用嘴唇来接触”被她引申到了“触碰”的定义之中。
岚晴用诡异的眼神看了柳夏一眼。
与其说是没听懂,更大的可能是他被柳夏那无耻的流氓精神给吓到了。
他往自己的掌中啐了口唾沫,在柳夏很是遗憾的目光中向她脚上的伤口抹了抹,然后背向着她蹲在地上。
“你在干嘛?”
柳夏下意识问,像只机敏却又有点蠢笨的小鹿。
根本就是废话,一个男孩儿对你展示出瘦削却挺拔的背,当然是要把你背起来了。
也许一个女孩儿最像公主的瞬间,就是被她所喜欢着的男孩儿背起来的时候了。
她感受着他的温暖,俯瞰这个其实只比平常低了半身高度的世界,满心都是被捧在世界中央的欢喜,便如公主乘坐她的驾辇。
柳夏当然知道岚晴想要干什么,她只是想用语言确认一下,哪怕她敏感脆弱的内心已经被狠狠捅了一刀,但揪心的疼痛其实只发生在刀刃划开肌肉纹理的那一瞬间。
心中的血已经流干,对疼痛的感觉也开始变得迟钝,她居然在剧烈的悲伤过后,感受到一点点僵硬干涸的温暖。
但是灵魂深处的某种东西已经崩塌,此后自己再也没办法感受到纯粹的快乐与欢愉了吧?
这种冰冷惊悚的想法在柳夏的心中蔓延开,像条诡秘的毒蛇。
夕阳慢慢地坠落,柳夏像只癞蛤蟆一样趴在岚晴的背上,被托着腿根、足弓微踮,匀停的长腿如同两条妖冶的长蛇。她环抱岚晴的肩膀,竹枝一样纤细的的手指勾着被岚晴褪下的高跟鞋绑带,在岚晴胛骨旁晃啊晃的。
岚晴感受着柳夏吐在自己脖颈处的温热吐息,鼻子上居然还嗅到柳夏那双鞋子在烈日余温之下微微蒸着的汗香。
他想到了在网上不经意间看到过得,“死宅的几大特征”,其中被特别标红的一点便是“美少女的脚闻起来是香的”。
如今他闻着名为“姐姐”的美少女脚上间接散发出的汗香,不由得对自己很幻灭。
这也怨不得他,柳夏天生媚骨、好像身上哪里长着香腺似的,洗澡时不用沐浴露都是香香的,还是那种馥郁而不妖娆的淡香。
岚晴闻到的香味也不全是柳夏的鞋子传来的,他背着柳夏,自然也就被她那身香甜的气息所笼罩着,好像扑进暖暖的鹅绒海里。
柳夏软瘫在他的背上,感受着淡淡的温暖。
事到如今,她已经不会再产生什么剧烈的反应了,就像一块久经淬火的钢铁,在它崩溃后再怎么折磨就都是徒劳了,因为它已经是一堆灰烬。
真是有点可笑,柳夏也曾考虑过,考虑过在这么下去自己终会崩溃……
但可笑的是,击溃自己的,居然只是岚晴和其他女孩儿交谈几句话的情景。
还是看起来远没有那么亲昵、说是感情良好的同学都很勉强的关系。
可是看着结灯眼中氤氲着的、不易察觉的恋慕,她就妒火中烧。
明明是我一直珍守着的……你凭什么胆敢染指?
已是静谧的傍晚,岚晴背着柳夏走在返校的路上,心里有朦胧的感慨也有淡淡的无奈。
却不知道,在这个看似平常的日子里,有什么怪异、可悲,甚至恐怖的情绪正在自己背后柔软的姐姐心里发酵。
如同一场中世纪诡秘血腥的巫蛊术——
是啊,除了蛊惑人心的巫蛊,还有什么东西会把温柔娴媚的姐姐,变成不可餍足的情欲怪物呢?
剧变发生在这晚的校会上,为了庆祝军训圆满完成,跋涉六十里的学生们,还要拖着疲惫的身心去听老师领导们略微冗长的唠叨。
学生们在操场中央的草坪上席地而坐,柳夏被岚晴放在队伍后面,岚晴没心思听校领导们说些又臭又长的话,就她一旁和同学聊起天来。
这个同学不偏不倚,就是结灯。
柳夏看着谈笑风生的两人,心里又隐隐灼痛起来。
她再一次心想自己还真是脆弱地不像话,岚晴一和女同学说话她就心痛难忍如临极刑……
这几天她赖着脸去看岚晴的军训,岚晴关怀姐姐也总陪着她。可正常的上课时间里她总是不能去看的,教学楼不像操场一样具备一定的开放性,在以后的日子里,岚晴和各种女孩子交谈的情形一定不会稀奇,他甚至可能对她们露出微笑——
而那些都是自己看不到的。
其实看不看得到都无所谓,只要这种事情真真切切地发生了,她就会被这看似微不足道的事情折磨地痛不欲生。
恐惧和妒恨在心里狠狠炸开,柳夏的心在不断复活又不断死去。
她油然生出一股燎天的怒火。
不是对结灯,而是对自己。
为什么自己不能像一个正常的女孩子一样,去爱一个正常的男孩呢?
不……其实从始至终,正常的就只有男孩子吧?
柳夏原生家庭的环境不说是地狱但也差不多,在这种环境下长大,柳夏的心理其实比她自己所想的还要异常还要扭曲。
她想要的,必须是一尘不染、纯净无暇,完完全全属于自己的,既不能磕碰一角,也不能被染指一瞬。
真是贪婪的女孩儿。
可谁又能指责她的贪婪?
她想要的仅仅是你干净纯粹的爱!
一万次的崩溃与一万次的重塑,柳夏觉得有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在自己的心中发生了。
柳夏的眼神变得凶悍而又狠戾,她用让手指发白的力量攥住岚晴的手腕,把他从队伍里向校门口,向家的方向拉去,力量强悍到让岚晴觉得吃痛。
“你突然干什么啊,姐?”
他的脑子一片空白,搞不清楚状况。
“呼……先跟我回家,先跟我回家……”
柳夏的声音淡淡的,却明显带着颤抖。
“可是总结表彰大会还没结束欸,要是实在着急的话我和老师打个招呼……”
岚晴看出了柳夏的异常,觉得可以由着她来,但也需要向老师解释一下。
“我说……”
柳夏深呼吸一口气,岚晴居然在其中听到了悲伤到极致的抽噎:
“先·和·我·回·家!”
“喔喔喔……”
岚晴依旧有点混乱,但也只能照做。
柳夏一路把岚晴拉回家,打开家门她鞋也不换,踏着急促的步子把岚晴拉进自己的卧室,一把将他摔到了床上。
“我说你又发什么疯啊姐,有什么话好好说出来不行么?”
岚晴也有些怒了,这几天柳夏总是怪怪的叫人担心,有事情说出来让人放心一下不行么?
柳夏死死盯着岚晴,眼神是岚晴前所未有的陌生,透着悲天彻地的哀伤与怒火。
终于,对结灯对自己对世界的怒火,最终都归结到了岚晴的身上。
为什么你就能对我的爱意视若无睹?
为什么你就能对我的痛苦置若罔闻?
为什么你就能对我的煎熬云淡风轻?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就是……不回应我的爱呢?
如果此时岚晴能听到柳夏心中宛若一万个古钟正在轰鸣的乱响,他一定会懵着脸,说“姐姐你想什么呢,想要我回应好歹也得让我知道吧?”
可这就是柳夏最最最最愤怒的点:
他总是感受不到自己的爱!?
一种奇妙的感情在她脑海里陡地升腾起来,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改变,这种感觉似乎并不坏。
再高尚的人也不会苛责自己的堕落,因为在这个腐化的过程开始时,她便已不再高尚。
是啊,如果你驯养已久的小猫总是对你的温柔视而不见,总想着去其他主人的怀里偷腥……
不是应该……好好教育一下么?
哪怕动用暴力也在所不惜!
宠物对主人的感情里应该存有敬畏,那是在所有情感中最为忠诚的一类!
没错,柳夏心绪的改变,就是对于自己身份的认知。
她总是觉得,自己作为姐姐就应该怎么怎么样……
可作为姐姐最大的结果,就是可能什么也得不到。
但是必须要得到!必须要得到!!在那个瞬间,有狰狞的魔鬼在柳夏的灵魂里咆哮。
她总是对想要的东西耿耿于怀,但是当一切都改变不了的时候,她还是挣扎着改变了自己。
得到他……不惜一切代价!
纷乱的心绪在现实中仅仅花费了一瞬间,柳夏烦躁地听完岚晴那句颇带些怒气的话语,鬼使神差地抬手。
手掌落在岚晴的脸蛋上,刻下狠戾的掌痕。
必须让不乖的小猫得到一点教训,柳夏心想,她在思想上已经完成了从“姐姐”到“主人”的转变。
又不止那么简单,她对岚晴依旧抱持着身为姐姐的态度,但在这之外,想要作为“主人”,摧毁他的一切掠夺他的一切拥有他的一切——
的这种想法,像魔鬼一样在她的心中苏醒了。
柳夏为自己的蜕变感到又惊又喜,她看到岚晴摸着自己被掴得发红的脸颊,心中汹涌的喜悦与悲伤交织。
喜在她初次体验到了身为饲主高高在上的占有感,悲在她眼中最为珍贵的东西就此消失,她要为自己的冲动付出一生的代价。
但是又有何惧?
天使在堕落成魔鬼的那一片刻,追求的东西便会突然转变,在她眼里岚晴主动示爱已经变得没那么重要,或者她已经接受了自己想要独占就必须付出点什么代价。
柳夏低头看自己因巨力也有点发疼的手掌,居然开始因喜悦而开始微微颤抖,就像心中的野兽得到了血肉的滋养,开始蠢蠢欲动。
“对不起小晴,真的对不起,姐姐不想这样的……”
伴着孩子一样单纯又委屈的话语,随之而落的居然是如雨的拳脚。
柳夏嘴里含混地乞怜着,落在岚晴身上的暴力却让她感受到近乎绝顶的诡异快感。
岚晴看着突然变了一个人似的姐姐,眼神中既惊惧又迷惑。
其实并不是很疼,柳夏只是刚刚掌握暴力所带来的快感,就像面对犯了错的猫狗,温柔的主人在被气急了之后,第一脚踹在它身上总是比较力浅。
他只是很不解,为什么要一边乞怜一边殴打?
为什么在姐姐的眼里,能看到似乎有什么狠戾而又温柔的光,怪异地交织在一起?
PS:
以病娇为主题的文,所以口味不会很轻但也不会特别重。姐姐会有轻微暴力倾向,但只是霸占的手段,把弟弟教训乖之后不会常用,介意者慎追。
(姐姐抽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