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夏颤抖着停止殴打。
她因为猛烈的兴奋而微微颤栗,呼吸急促,春山低陵般绵延柔软的胸口曲线,此时正剧烈地起伏着。
她从失控的边缘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在岚晴的眼中大概毫无缘故。
虽然在岚晴眼里非常突然非常不可理喻,不过柳夏的拳脚相加其实并不十分严重,打在身上皮痛肉不痛。
可一个人总得做了什么错事,才应该遭到惩罚吧?
岚晴想了想自己最近的作为,不觉哪里犯了错。
以前有一阵子他特别皮,抽了柳夏小熊内裤的皮筋做弹弓打鸟,被柳夏发现后羞恼地胖揍了一顿——
其实就是拿粉拳捶了捶他的肩膀,觉得不解气又狠狠踢了他的屁股。
抛开小时候脆弱的防御力,认真比起来其实眼下这顿打严重不了多少,可岚晴就是觉得不可理喻……乃至于有点害怕。
明明施暴的是姐姐,可为什么可怜又委屈的也是她?
“对不起……”柳夏轻声说。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她终于完全回过神来,拼了命的道歉,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明明刚才还一副介乎“教训犯错的弟弟”和“调教护食的狗狗”之间的,颇具威严的神色。
那种坚硬在顷刻之间土崩瓦解。
也许柳夏并没有改变,她本就是那种人,是那种生气了会下意识摔东西的坏孩子。
可她从来都很温柔,现在想想,大概是因为从来没真正生气过吧。
她曾经懦弱过也悲伤过,可真正愤怒起来的原因,却是那个将她从懦弱和悲伤之中拯救出来的男孩。
于是脑子一空,下意识地想要破坏什么。
她想起来自己的小时候,很小很小的小时候,大概八九岁吧,她曾短暂地拥有过一个勉强算得上一个玩具的魔方。
那时候她还单纯地有些呆傻,对魔方摸不出门道,她总是拧这个玄奥的正方体、总是拧不成一面一色,柳夏愈发觉得恼火,最后直接把那个魔方摔成了一堆碎块,被亲生父母以此为由痛打了一顿,想来把那顿打放到现在的岚晴身上,他都会哆嗦着快要哭出来吧?
岚晴就像那个魔方,柳夏怎么也没办法把他变成自己想要的样子,只是简简单单多爱自己一点的样子,于是她就狂躁地想要打烂他。
柳夏打了岚晴,这让她难过,让她觉得自己其实没那么温柔、不是个好姐姐。
不过这就是事实吧?
自己偶尔会有些小脾气,偶尔会揩岚晴的油,虽然都是师出有名、但也无可质疑地揍过他,这么看来肯定不是多完美的。
并没有那么难以接受的事实,你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总不能借着南瓜马车和漂亮的水晶鞋,就真觉得自己能从灰姑娘变成公主了吧?
其实那些小缺点并没有那么不堪,可现在柳夏做了在岚晴眼中十分过分的事情,这让她在岚晴面前原形毕露,不由得叫人难过。
她并非接受不了自己的卑劣,她只是接受不了岚晴接受不了自己的卑劣。
“我……我只是……只是最近情绪太差了,控制不住想要摔打些什么……”
柳夏磕磕绊绊地说。
没有说谎,也并非故意要掩饰什么。
这就是她现如今内心煎熬的简单概括,如果可以的话她也想说些推心置腹的话让岚晴帮一帮自己、让自己不要那么痛苦 ,反正该失去的已经失去了。
可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怎么说啊,那些毒药一般互相侵蚀互相反应的情绪。
嫉妒,悲哀,渴求,愤怒……
柳夏解释的支支吾吾,岚晴大概也明白她的意思,世界上是这么一种人,脾气差一点、生气了偶尔会摔打东西,可她未必就那么坏,可能就只是有点敏感有点缺爱。
不过放在姐姐身上,她就非要殴打自己来解气么?
岚晴在心理上受到的打击,远比身体上的要严重。
“你说的我大概都明白,姐姐。”
岚晴试着站起身,其实刚刚柳夏只是挥动拳头毫无章法地砸在他身上而已,放在豪迈的妹子身上甚至可以勉强用“打情骂俏”来形容,至少连破点皮的伤都没留。
不过刚被打的那几下还真够受的,明明自己早就不调皮了、姐姐大了后也温婉了没那么喜欢打人。
“不过姐姐你可能自己感觉不到,”岚晴继续坚定地说道,“你真的病了,心理疾病,需要看看心理医生。爸妈上次喊来的医生被你赶走了,我跟他们打个电话,让他们再约一个。”
他一边说着一边迈向柳夏卧室的房门,想要去客厅拿家用座机打电话。
“姐姐知道了,姐姐等会亲自给爸妈打电话好不好?”柳夏说,她很心疼地抚摸着刚刚自己打岚晴的地方,眼里透着自责。
岚晴想了想,同意了,只对柳夏说“姐姐可能你真的累了,不要总是勉强自己,累了就歇一歇。”
经过了兴奋与自责,柳夏的心情也没有那么煎熬了,不过听到岚晴那看似体贴实则完全不对症的关怀之后,她的心里还是狠狠地难过了一把。
看来如若不亲口说出来的话,他是真不会明白自己的心意啊……
也对,能从刚刚那顿没来由的殴打里读出爱意的,就只有变态和受虐狂了吧?
两人都调整了一下,柳夏去做了饭,用餐时间气氛居然没那么僵硬了,柳夏偶尔还会给岚晴夹点菜。
岚晴说姐姐你趁早和爸妈联系,柳夏挤出一个微笑说我会的。
夜色渐浓。
岚晴静静地躺在自己的房间,担心着柳夏的状态,此时却听到门口把手处传来一阵窸窣的响。
想也不用想,来者是柳夏。
出人意料的是她居然抱着一只半人大的玩偶熊,那是柳夏第三个生日里岚晴送她的,后来柳夏养成了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的习惯,就是只有抱着那只肥硕的小熊才能睡着。
她经常还会把这只熊放进岚晴的房间里腌半天、或者索性让岚晴午睡的时候抱着它,来补充一下味道。
柳夏抱着这家伙过来,用意不言而喻。
“姐姐你大晚上过来干嘛啊?!”
岚晴揽过被子遮住自己赤裸的上身,独自睡觉他总是只穿着短裤,表情很有点少女的羞赧。
“我睡不着,想着有你陪着也许能舒服点。”
她坦荡地让人有点害怕。
柳夏把小胖熊递给岚晴让他抱着,岚晴接受了这份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善意,随后柳夏褪下鞋袜、蹦上岚晴的床,也抱向那只熊。
半人长的小胖熊被夹在两人中段,姐弟俩隔着狗熊肥硕的脑袋观察着彼此的表情,柳夏不安分地用清凉滑腻的小腿缠上岚晴的腿,滑滑凉凉的触感让岚晴微微抖了抖。
“你还真是任性。”
静谧的夜晚,聆听、交换着彼此的呼吸,岚晴不由轻轻地说,他盯着柳夏依然微蹙着的细眉,语气里还是带着宽容和宠溺。
“弟弟就是用来接受姐姐的任性的。”
柳夏千疮百孔的心得到了少许抚慰。
两个人看着彼此好看、凑近了又觉得有点蠢的脸看了好久。
岚晴感受到柳夏甜香的吐息,说:
“你给我用鼻子正常呼吸!”
柳夏疲倦地笑笑:
“本小姐想怎么呼就怎么呼、想怎么吸就怎么吸!”
然后她大大的吸了一口气,奋力哈在岚晴的脸上,岚晴发狠说你给我滚回自己的房间去!柳夏更狠,用脚去掐岚晴的小腿肉,这家伙的小脚看起来柔软掐起人来却毫不脚软,把岚晴折磨地连连求饶。
最后两个人玩累了,岚晴渐渐睡着了,柳夏就仔细去数他的睫毛。
其实她知道,这个夜晚看似和谐、但崩坏已经不可逆转地发生了,现在她能觉得开心,是因为在这个家里的时候,岚晴是短暂地唯独属于她的。
他还是会离开这个家的……
在柳夏下定某个决心之前。
柳夏已经明白了,岚晴和其他女孩、其他人——甚至把时间花在不相干的事情上,她都会醋意大发,在之前这是无可避免的悲哀。
那就……和他永远待在一起吧。
这一晚,柳夏把所有的杂念断绝,既然已经献祭掉了某种神圣的东西,她便有了使用卑鄙手段的权力。
爸妈那边暂时要瞒到年末,柳夏决定要在半年的时间里,把岚晴变成只需要自己的样子。
不惜动用自己身为他身边唯一监护人的身份。
为他申请休学,让岚晴每天待在自己的房间里陪自己工作,也许自己累了的时候有权利向他索取一个吻?轻轻的一个也可以,但最好是吻在唇上。那种事情呢?那种事情可以做吗?可以做的吧?进度快的话,可能在年前,也可能在未来,但别太远……
夜深人静,柳夏编织着心中最为美好的未来,赤红的瞳光在月色下前所未有的狞亮。
她舔了舔嘴唇,浑身上下因为兴奋而颤抖着,激动到很久都能睡着觉。
“我们就要永远在一起了,”
“我们就要永远在一起了,”
“我们就要永远在一起了……”她想。
最猛毒的药物已经在她的心底完成了最为剧烈的反应,生成物只有一个:
对岚晴爱意,席卷天地的强烈欲望。
像最致瘾的毒药,终有一天剂量不足以弥补欲望,但极尽所有手段还是要剜净他的所有。
“在一起……”
半睡半醒中,柳夏发出梦呓般的呢喃。
她果冻质感的嘴角含着笑,仿佛女孩儿梦到洋裙与糖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