珞璃怎么可能忘得了这张脸。
之前在独木桥幻景所见的少女，正是面前人的翻版，那时为何自己没能认出来呢?
此刻的苏瑶，较之于上一世决战时给她留下的印象,少了六分狂气，多了七分清纯。
珞璃感觉自己脸僵住了，不过大脑到是飞速运转起来。
对方莫不是有着前世记忆，所以专程来杀自己的？
不对，要下手早该下手了，应当是另有目的才是。
所谓魔修，就是以修道之名，行苟且之事。
听说魔门人擅采补之道，留自己性命，难不成是为了让自己当炉鼎？亦或是有更阴险的目的？
这样的话，可万万不能让她知道，自己尚且还保有前世记忆。
只要活着，总有机会脱身。
想到这里，珞璃直接滑跪，把头压得低低的，生怕对方看见自己慌乱的表情。
“多谢仙子出手相救，请受我一拜。”
其实，苏瑶此时心中也慌得很。
刚才见珞璃一脸讶异地看着自己，她还以为珞璃也有着上一世的记忆，认出了自己。
那样的话，以银月圣教之人的处事方式，自知无力反抗，怕不是要直接跳崖了。
但现在反倒是直接跪了下来，大概也……没什么问题？
不对，还是要试探一下。
以苏瑶的修为，此时大可直接将其魔堕，让她变成百依百顺的人偶，这也就不用管对方到底有没有之前的记忆了。
但苏瑶觉得，这种手段就像玩黄油的时候，走了难度最低的堕落线路通关，虽说利落，但是总归少了些许滋味。
换句话说，没有灵魂！
上一世初来乍到，一直忙着苟命升级，留下诸多遗憾。
可以的话，她还是想得到对方发自内心的忠诚。
至于直接用搜魂摄念术，检查珞璃的所思所想，则对现在身为凡人的珞璃来说负担过重。
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让她神魂受损，甚至直接死亡。
这也是苏瑶所不愿见到的结果。
既然如此，等会儿直接言语试探一下不就成了。
若是她诚心愿意加入自己门下，苏瑶的修为会直接增加。
既然是真心实意，必然也不会暗藏祸心。
想到这里，苏瑶便张口。
“我只是不忍心看你受他们欺负，随性而为罢了。话说，你现在可有去处？”
不曾想，这一句话，又勾起了珞璃的伤心泪。
这是她今天第几次流泪了？已经数不清了。
错失了鞘的剑，无处可归。
珞璃原本以为，自己在家族被魔修屠戮殆尽那夜，已经把一辈子的泪都流光了。
没想到时光逆流，剑心破碎，自己又再一次泪流不止了。
这和苏瑶印象中那冷若冰霜的无情剑尊，可实在是相距甚远。
无心剑道，以无心斩情，一剑破万法，说来是世间最强之剑法。
可是其弱点也同样致命。
心乱则道乱，道乱则剑乱，剑乱则步步乱。
现在的她，纵使恢复大乘修为，恐怕也再难出招了。
恍惚间，令人心安的茉莉花香扑入鼻中。
“哎呀，你怎么又哭了，真是小哭包……”
泪眼朦胧中，珞璃看到，那位魔君，竟俯身于自己面前，掏出丝绢手帕，为自己轻轻抹去泪水，眼中满是关切与温柔。
不曾想，这位魔君还有这样的一面。
见珞璃情绪总算缓和下来，苏瑶便从油布纸包里取出尚未吃过的一串丸子，送到珞璃嘴边。
“喏，张嘴。折腾了半天，你尚未辟谷，想必也饿了。这是我刚才买的。还热着呢。尝尝吧，很好吃的。”
珞璃最初还有些犹豫，尝试性地咬下一口，只觉清香软糯，甜度恰好。
一眨眼的功法，便把整串丸子塞进了嘴里。
如此美味的点心，就在山脚，可从前的自己却从未低头看一眼。
现在想来，此前的自己只顾着修那无心剑道，究竟错过了世间多少美好。
珞璃闭起杏眼，向苏瑶恭敬地低下头颅。
“承蒙仙子恩惠，我名为珞璃，仙子可否告知尊号，我定当为您立神位，日日祈福，祝您早日登仙。”
“不必客气，吾乃魔门苍林主苏瑶。少女，我看你天赋异禀，不妨随我入魔门，现在入门，我可收你为亲传弟子哦。”
“呃……”
听到这话，珞璃心中犯了难。
这魔君苏瑶现在看起来不仅没有一点危害自己的意思，还热情地想要收自己为徒。
但她就算是道心现在碎成了渣渣，再怎么说上辈子也还是仙盟魁首，多少还是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身为正道的矜持在心里的。
“可是……”
珞璃弱弱地说。
“我听说，魔门是魔道……是不是要一直去做坏事才能增加修为啊……”
魔门有将敌人炼化的手段，宗内也有擅长采补之术者，常常将猎物修为榨干，增益自身。
有些人常常以钓鱼的手段，凭借人畜无害的可爱容颜，诱骗对她们身子心怀不轨的正道修士。
对正道来说，栽在魔门人的手里，即便脱了身，也与社会性死亡无异。
这些人落入陷阱中的人，不乏青年才俊，宗门砥柱，甚至还有有名有号的长老。让诸多门派脸上都蒙了灰。
因此，久而久之，魔门便被冠上了魔修的名头。
当然，并不是所以魔门人都如此行事。
“哼！”
听到这话，苏瑶到是急了，面色微红，一蹬小脚站起身来。
“修魔修仙，皆为证道!正道修心，魔道修情。剑本无罪，拿去斩妖，便是神兵，拿去作恶，便是邪器。我魔道本是人间大爱之道，若是能行满天下，必将实现大同盛世！”
苏瑶又气鼓鼓地补充到：“要我说，那银月圣教才邪性呢！修炼本就讲究浑然天成，哪有自绝人性的！”
听苏瑶念叨到银月圣教头上，珞璃本想反驳一下。
可想到自己此刻的立场，又心觉对方所言似乎颇有道理，便把话又吞了回去。
虽说之前那场决战未分出胜负，但若论道心，现在的自己已经输了。
从这种角度来说，到确实是该跟着苏瑶学学。
再说，不跟着她，自己现在又该去哪吃米呢。
更何况，这个魔君看起来对自己也没什么恶意，而且小小的，香香的，软软的……
无情道心彻底碎了，倒也还能修炼其他功法。
等重新寻得属于自己的道，重回大乘境界，到时候，定要把这魔尊殴打成奴，以报乱我道心之仇呀！
不是，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珞璃连忙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让自己从幻想中清醒过来。
自己在道心碎了之后，情感变得有些过于丰富了。
大概这就是物极必反。
一直刻意压抑的感情，现在如喷泉般统统涌了出来。
所以自己才会又哭又笑的，还会冒出那么多奇怪的想法。
不行不行，得赶紧拜她为师。
要是她发现自己不太对劲，说不定就改主意了。
想到这里，珞璃立马跪拜。
“师尊在上，如若不弃，珞璃愿拜您为师！”
就在珞璃拜师宣言刚一脱口，苏瑶立刻感到体内灵压狂增。
汇聚于金丹内的力量隐隐已有突破之势，即将到达巅峰之境。
这只是收了一个天骄之资的徒弟入门就快要突破到元婴了，要是再多招几个，会发生什么，苏瑶都不敢想。
可惜上一世悟的太晚，要早知道收徒弟就能涨修为，那自己还修炼个什么劲。
天天勾搭美少女入门不就完事了吗！
“师尊，您……还好吧？”
苏瑶满脸通红，她拍拍被真气顶得稍稍鼓起的小腹，装出一副风淡云轻的样子。
“无妨，为师只是忽然感到一丝道韵，咳咳。既然如此，你我便算是结为师徒了。接下来，随我回苍林吧。”
“是，师尊！”
珞璃开心地答道。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这是苏瑶第一次见她发自内心地展露笑颜，心生欢喜，自己便也跟着笑了起来。
珞璃不仅对自己没有抱有丝毫敌意，还真心实意地拜自己为师。
这个开局，不可谓不圆满。
只是此刻，苏瑶尚且还未注意到，这位新收来的弟子在看着她时，那深潜于一双灰瞳深处的狂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