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幼雪低着头向外面走,她是个中等身高的女生,不算高也不算矮,步子也小小的,可是走的速度却很快。
是负气出走,还是落荒而逃?
喻池默默地跟在她身后,保持着一段距离,脑海中莫名闪过这样的想法。
他并没有急着跟上去,一方面是真的很引人注目,而另外就是...
他确实情绪很不对劲。
喻池想要先理清楚自己的思绪,平静下自己的情绪再想办法跟苏幼雪道歉。
两人一前一后,或许是距离并不算近的原因,也可能是校庆将至,大家都显得忙碌起来,在自习课都各有各的打算,他们二人在吵闹在最后一节课前的课间倒也不显得瞩目。
他们穿过与高二教学楼之间的亭子和园区,穿过大操场,最后来到了主席台后面的一片小树林。
喻池心事重重,他是个很喜欢剖析自己的人,但此刻他想不明白,究竟是因为分手,还是因为疲惫才让他的 情绪这么不稳定。
思来想去,他的结论是从未有过的夜班体验所造成的结果。
他跟着苏幼雪的脚步默默地走着,脑中权衡着是否应该向余晓晚建议的那样,少上点晚班。
好像上了晚班,第二天一天整个人都萎靡不振,赚到的钱却好像只是上辈子上大学时天天奢侈的咖啡奶茶钱而已。
可是,钱不就是积少成多的吗?
“在想什么?”
喻池从思虑中回过神来,原来他们早就停了下来。
苏幼雪坐在石凳上,手肘架在石桌上,托着腮,气鼓鼓地看着他。
只是,她平时表情就很少,气鼓鼓得不是很明显。
夕阳洒下来,她洁白无瑕的俏脸上好像也挂着晚霞,那一缕金发在光下那样显眼。
喻池看着她认真的神情,却莫名地想到游戏CG里圣光下虔诚祷告的修女,恬静又神圣。
他哑然失笑。
这算什么?神化女性?还是真像胖子说的那样,自己成白1的男主,每天按着自己的XP找个女神?
“...笑什么...好奇怪,”
苏幼雪当然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她仅仅只是皱着眉便好看得让人心疼,如果有第三个人在的话,一定会不分青红皂白把矛头指向让她这样蹙眉的喻池吧。
而此时的她只觉得喻池今天真的很莫名其妙,
“干嘛一直跟着我。”
喻池看着她鼓起的脸和用力睁大的眼睛,瞬间就明白她想努力表现出愤怒的样子。
有点像竖着尾巴一脸戒备打量着你的白色小猫咪。
有被可爱到,喻池心情也渐渐松弛起来。
“干嘛跑小树林来?”
“我先问你的!”
她认真地绷着脸,可是语气还是没有带上太多的情绪。
喻池不说话,就微微笑着盯着她,她脸上的层层红晕越来越深,她不安的抚了抚头发,瞪回来:
“看...看什么看。”
“一直想问,你的头发为什么可以有一缕是金色的。”
苏幼雪被突如其来的问题问的愣住,脸上竭力伪装的愤怒一下就瓦解,她歪着头思考起来。
这要想的吗?还是自己真的太累了,没意识到这是个需要思考的问题吗?
“嗯...天生的呀。”
苏幼雪乖乖的说,她的神情又恢复到平常的样子,没什么表情,却不让人感觉到冷漠,反而感觉憨憨的。
喻池走到她的对面,施施然坐下来,用他能想象的到的,比平时和表妹说话时还要柔和的语气:
“刚刚是我不对,别生气好不好?我请你吃冰淇淋。”
“生气...”
哦,自己还在生气!
苏幼雪又瞪起眼睛,对面的男孩也依然表情不变,洋溢的笑容给原本看上去有些凶的他增添了一些不应有的阳光气质。
苏幼雪怔住,她揉揉眼睛。
瞪太久了有点酸吗?还是这样的你好一些。
“...我要两次。”
她伸出白葱般的纤纤玉指,比出二的手势。
“吃两个?”
“两次!一次一支!你陪我来!”
喻池看着她娇憨可爱的模样,有些忍俊不禁,又害怕苏幼雪看见自己在笑她又一次生气,他别过脸站起身来,
“小事,走吧。”
早就打铃了,但是既然知道莹姐下节课不在班里坐班,那就无所谓了。
“为什么跑到小树林来呢。”
他们并肩顺着另一条路往外走,并不是原来从教学楼进来的路,而是更近的,去往小卖部的路。
“你看。”
苏幼雪没有回复他的话,轻巧地转移了话题。
喻池不再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而是顺着她的手指看去。
一条躺在操场上懒洋洋的黄狗,旁边有三三两两的学生在逗弄它,它只是眯着眼睛,耷拉着耳朵不理不睬的样子。
“黄学长...”
这条狗不知道在学校呆了多少年,喻池刚刚进桂中的时候,看着它无精打采的样子还以为是条行将就木的老年犬,结果后来大学最后一年回学校时它还在那里。
“其实,刚刚那个石桌是观察黄学长最好的位置呢。“
苏幼雪静静说。
喻池停下来看着那条自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懒狗,心里百感交集。
上辈子高三的时候感叹人不如狗,这辈子不也一样吗。
读书时是个应试的好笔头,上班时是个卖力的好机器,怎样改变呢?
重生,让我多当三年好笔头来晚一点从从螺丝变成机器吗?
“黄学长,很让人羡慕吧?”
苏幼雪的声音飘过来,喻池下意识点点头,内心却有些惊讶她能想到自己的看法。
“这学期刚见到你的时候,还以为你也是喻学长呢。”
“啊?”
“像它一样,懒洋洋的,不在意周边的学生逗弄一样不在意周边的指指点点,只在意自己的那一点点懒洋洋的自由,”
刚回来的时候,到现在,是想要摆烂着过,摆烂当然是一种自暴自弃的自由,苏幼雪说的也没问题。
“结果你不是呢,你既想要不被他人束缚,却又太在意他人的看法,归根结底,你是纠结又拧巴的。”
这下人真不如狗了呢。
“你是想说,我太在意周边的看法了吗?”
喻池皱眉,又转瞬舒展开,他笑道,
“我不在意,我也不纠结,如果你说的是之前表白墙的事的话,那我觉得只是他的做法有问题而且也牵扯到了不止我一个人,我才这么做的。”
苏幼雪摇头:
“不是这个意思,跟之前的事情也没关系呢。”
她停下来,到了小卖部门口,从冰柜里拿出双棒雪糕,不等喻池反应,便自顾自地付了钱。
她撕开包装,两只小手抓住木柄掰开,把一半分给喻池:
“给。”
喻池愣愣地接过,说了声谢谢。
趁着他含着冰棒的功夫,苏幼雪淡淡说:
“我的意思是,既在意他人的看法,又想要不受束缚的自由地活着,这本身是矛盾的。”
“这是既要又要呢。”
“如果在意他人的眼光,就振作起来束缚自己;想要彻底的自由,就脱离那些表面功夫和所谓的名声,彻底放纵地活着。”
“你想要哪个呢?”
她淡漠的脸终于不再娇憨,而是犹如降下神谕般严肃的神祇,认真又肃穆。
“我不纠结这个...”
“所以你还是纠结别的,这个别的,并不涉及到你的生计问题,所以它最终归根结底还是会回到这个问题。”
不像这个年纪般的冷静机变的神情和她稚嫩可爱的脸毫不冲突的融合在一起,喻池竟有些发愣,他咬下冰糕下的一块,在深秋更显冰凉的触感让他一直有些躁动的心境平和下来。
苏幼雪不再看他,她望向远处,将冰糕递进嘴中,像是被冻着般用另一只小手捂着脸蛋,但转瞬又露出幸福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