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终归是群居动物呢,只要还要接触别人,似乎就不能完全不在意别人的眼光。”
他们就站在小卖部前,看着零零散散有学生在门口进进出出。
人不多,他们的聊天并不引人注目,堵在门口似乎也不怎么尴尬,他们便都没有急着走。
他稍稍认真地看向苏幼雪,她小口舔着冰糕的样子很像喝水的小白猫,文静又可爱。
就像往常她不说话时安安静静的样子。
可喻池却觉得今天的她很陌生。
喻池挺喜欢苏幼雪的,是那种对可爱事物的喜欢,就像喜欢猫咪狗狗那样的喜欢。
但他也不得不承认他并不擅长应对苏幼雪,或许不止是他,就连对很多事情都无所谓的、跟她做了一个月的同桌的齐灿,也无意中透露过他的同桌实在是不好对付,从各种方面来说。
或许是因为她的一些话语总是让人难以接住的原因吧?
从某些角度来说,她和凌樱瑶应该是截然相反的两种人,凌樱瑶是只要想,她便可以和任何人愉快的聊下去;而苏幼雪则是大家都能看出来她有在认真地和大家打好关系,只是有时候确实还是会说出些不合时宜的话。
只是她长得漂亮又可爱,又没有恶意,没说出什么真的很得罪人的话,大家不反感她,反而觉得她娇憨。
喻池突然就有些好奇起苏幼雪的过去了。
“而且,自由总是相对的吧?怎么可能会有绝对的自由呢?”
苏幼雪将冰糕舔完,慢条斯理地从兜里拿出纸巾擦擦手,举止缓慢又优雅。
喻池看着她仔仔细细地把指缝都擦了一便,又将垃圾丢在旁边的桶里面,总觉得她慢吞吞的动作是在拖时间,心里想她应该也是需要时间思考这个问题的吧?
这样的想法给了他心理安慰,而他又对这种心理安慰感到荒谬和可笑。
期望通过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来驳倒苏幼雪,从而给自己无论什么事情都既要又要的犹豫贪婪带上一个“错误但正常”的结论。
可他又期待着苏幼雪能继续语出惊人地、对那些他自己都理不清的烦恼困惑指点迷津,可苏幼雪好像跟没听到一样,扔完垃圾顺着往回走了。
喻池连忙跟了上去,与她并肩,从他的视角里,能从上到下看到她淡漠的白净小脸和看不出感情的双眸。
她的侧脸似乎就不像正脸那样乖巧可爱。
只是看着她的脸,喻池恍然意识到自己不管是第一次见还是偶尔一瞥时,对于她那所谓的神圣感或许是来源于她侧脸比起正脸而言,更加突出的立体感。
皎白的肤色,薄薄的嘴唇,挺翘的琼鼻。
侧面看便不是少有表情的呆萌小猫,而是高不可攀的冰山。
苏幼雪看上去没有在思考什么的样子,他端详着,心里也想不然就这样结束呢?
如果要寻求心理安慰的话,何必从苏幼雪这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这里,而不去礼堂祷告或者佛寺上香呢?
“再看着我的话,要滴到手上了哦。”
“呀,”
喻池赶紧吸了一口,笑着说,
“没有想到天气已经凉了还能化的这么快呢。”
“有时候,很多事情就像冰糕一样呢,”
她趁着喻池处理冰糕的时候,声音悠然,
“在你认为天气尚凉不会融化而思忖犹豫要不要过会儿再吃的时候,它不知不觉的就化在手心了呢。”
“倒也不会这么快吧?”
“或许呢。”
她不予置评,正如刚刚不愿意回答喻池的问题一样,
“可我还是觉得,不要那么纠结比较好哦,这么看的话,或许好好享受就不会。”
即使放慢了脚步,但是小卖部离教学楼依然很近,他们很快就走到了楼底下,他们在楼下站停。
喻池将这些疑虑藏在心里,故作轻松地笑着:
“怎么感觉懂得那么多呢?幼雪老师?”
“对了,”
喻池突然想起来,
“没有再生气了吧?”
苏幼雪幽幽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吱声。
喻池却似乎从她没什么情绪波动的眼神中读到了幽怨。
喻池挠挠头,自己又知道苏幼雪什么呢?还在妄自揣测呢。
还是先明白自己在想什么纠结什么难受什么吧。
苏幼雪叹气,俏脸上写满了无奈:
“所以,真的没有和班长在一起吗?”
“没有啦。”
“你不喜欢她吗?”
喻池一愣,苏幼雪认真地看着他。
这不是调侃,那大家都默认,有没有在一起是取决于自己呢。
他内心涌起对腿精同桌的歉意,之前真的,太过于欺骗自己,太麻木了吧。
苏幼雪都知道的话,应该大家都清楚余晓晚喜欢自己吧?
他认真地想了想与余晓晚经历的一切,回忆起种种心动,却也不自觉地与和七七以及凌樱瑶在一起时的悸动对比。
思虑良久,他说:
“果然还是,喜欢。”
苏幼雪仍然静静看着喻池,而后者有些惊讶这个恬静女孩对自己的了解,他补充道,
“只是可能...没有那么喜欢吧。”
“朋友之上?”
“也快满了。”
“所以,你觉得你没有那么喜欢她,所以,即使和她在一起了,可能以后也会分手?”
苏幼雪的眼神像要洞穿他一般锐利,
“那时候在一起的情话,在一起制造的回忆,都会成为日后在心上增添的一道道刀疤?”
“有这一部分原因,”
喻池不否认,他自嘲地笑着,
“很冠冕堂皇的不负责任吧?”
苏幼雪摇摇头,收回眼神:
“应该,不止这一个原因吧。”
“你只顾这样想着,在心里骂自己或者在朋友面前自嘲又有什么用呢?问题又没有解决。”
她语气平和,言语却尖锐,喻池无言以对,比苏幼雪高出半个头的他此时却像个在教师面前挨训的小学生。
当然还有别的原因...比如余晓晚自己也不愿意和他在一起,她的“朋友宣言”还历历在目。
只是...他强迫自己冷静理性的回忆余晓晚那时柔软的身躯和呢喃低语,有多少又是对自己的纵容呢?
至于其他的原因...
他的脑海里忽然闪过的,是闸机外七七身着白裙对他温柔微笑的身影。
苏幼雪看着他又陷入沉思,从他手中拿过已经不成型的冰糕,将它扔进了垃圾桶。
她不再等待,自顾自地上楼去,只是在走时对他说:
“就像刚刚冰糕要化的时候一样,现在不要这么犹豫或许也还都来得及呢。”
“人生很长,你也才十六岁而已,什么都还来得及呢。”
喻池看着她不算高挑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看了看表,自习课尚且没有过半,想了想,还是决定去看看余晓晚的练习。
苏幼雪步履坚定地走到班门口,突然回过头,她呆呆地站了一会儿,等了等却没有看见喻池,小脸上有些懊恼。
“...忘记问他最关键的问题了...为什么这么不开心呢。”
“也忘记跟他说‘人只活一辈子,我的意思是,你要活得尽兴’呢。”
她变花样一样掏出喻池刚刚都没注意到的、外包装仍是3500词的厚厚小书,就站在班门口掏出笔开始勾勾画画。
直到一声礼貌的请求打断她:
“哈喽幼雪,我找下喻池~他在嘛~”
凌樱瑶的素手在她面前挥了挥,热情洋溢地询问道。
苏幼雪头也不抬:
“不在。”
“去哪了呀?这节课还回来吗?”
“不知道。”
“这样呀,”
凌樱瑶的语气仍然昂扬,语气中带着笑意与亲切,
“那你有空吗?可以聊聊天吗?你还记得我吗?”
苏幼雪终于抬起头,她看着眼前与声音所表现出的情绪完全不同的、意外地冷着张脸的少女,歪着头想了想,终于还是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