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沙暴拍醒的。
醒来的第一眼,我便看到了那插在终端上的熟悉物品,顿时复杂的心绪从心底涌了出来。
在那一个月,梅瑞狄斯曾无数次问我,【你难道不想让她回来吗?】。想啊,我当然想,但毫不疑问的,我是个悲观主义者,人死不能复生,这是我无比相信的一条真理…哪怕是在这个可以通过更换躯体达到复活程度的卡丘世界。
我一直都认为,重生后的人,和之前的人,是两个不同的个体,因此我便妄下定论,认为乌尔比诺的奥黛丽是一个接受了不属于自己命运的坚强之人……但现在想想,或许可笑的可怕,我又没问过,我又怎么会知道她是被强迫的呢?
那么再次回到那个问题上来,重生后和重生前,是同一个体吗?
……
我是被沙暴拍醒的,而时间,也来到了深夜。醒过来之后,大眼望去,整间屋子里只剩下梅瑞狄斯还在观察着数据,其他人都不知道跑哪去了…自然也包括沉睡在水晶棺里的,我曾经的公主殿下。
于是,我撑着地面,颤颤巍巍的爬了起来。
“醒了。”
“人呢。”
“出去了。”
“去哪了。”
“自己找。”
或许是对我实在是太失望了吧,梅瑞狄斯目不转睛的看着终端,并不打算和我废话。我则是伸出手,把插在上面的记忆序列给拔了出来,握紧在了手心。
“拿走吧,已经没用了。”
我有些听不惯她这句话,想要反驳,但却也做不到。因为仅仅只是揣在手里,我也有那么一种感觉——这里面已经没有了任何填充物。
“你们还是那么做了。”
“如你所见。”
“……事到如今,我再怎么发疯也不管用了,结果呢?”
“自己去找。”
听到还是这句话,我不由得皱紧了眉头,随后转身走出了这个房间。香奈美接受了曾经的记忆,她究竟做出了怎样的反应?我无法从梅瑞狄斯那万年不变的表情上寻得答案。
于是,我不断在心里想着无数的可能性,离开了这条走廊。
“嗯,先向社会透露她修养回来的消息,然后再……”
外面的讨论声,在我出现的一刻戛然而止。经纪人在瞥到我出来了之后,立刻就闭上了嘴,然后转头面朝向我这边。
“睡醒了?”
“托你的福,并不是个安稳觉。”
“哼,我倒觉得,你睡得跟头猪一样死,谁都叫不起来。”
我只是默默的看着她,然后耸了耸肩。
“人在哪里。”
“自己去找。”
“和梅瑞狄斯的回答简直一模一样。”
“这可不是我的荣幸……不要用这种索命的眼神看着我,我们无权告知你她在哪里,如果你不能自己找到她,那就当她一直活在你心里好了。”
“你什么意思?”
经纪人话音刚落,我就忍不住这样问她,我无法忽视她的话外之音。
“没什么意思。你是个固执到可以说是脑瘫的人,既然如此,我和你说再多的话也是废话,赶紧滚上天堂找你的老婆去吧。”
“……我还会再来找你聊的。”
“随你便。”
经纪人多少有些不屑一顾,继续转过身低声和她的人说起了话。我攥紧了手中的记忆序列,转过身,登上了早已等候在了这一层的观景电梯。
视野中外边的高楼,开始飞速的向下方坠去。
电梯在最高层停了下来,我迈出电梯,正前方便是一扇厚重的铁门,以及一丝在黑暗中不断闪烁着的红色电光。
“明。”
“你来了。”
“我…”
“我要先和你道个歉。”
明的话有些出乎我的意料,我想起了临昏迷前电流经过全身的酥麻感,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算了,都已经过去了。”
“过去了…说的可真是轻松。要是当时她死的时候你也有这心态就好了。”
“这两件事所引发的后果完全不一样。”
“说的也是。”
明低头笑了笑,然后侧开了身子,我也往前走了一步。
“在里面吗?”
“我会在外边守着,不让其他人进去。”
嗯,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不过我明白她的意思,有这一点足够了。
铁门吱啦作响,晚风肆意吹拂,送来了樱花的清香。夜莺在我身边起舞,鸣啼着,欢唱着,伴随着我走向那黑夜中的一抹白色。
我停下了脚步,夜莺却仿佛在催促着我一样,可我却再也无法往前迈动半步。夜风吹起了面前人的长发,在她白净光滑的后颈上,我看到了那再熟悉不过的印记。
我不敢过去,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我在害怕。
可她依旧耐心的等待着,微微的晃动着双腿,轻轻的吟唱,手指轻捋耳畔的青丝,这一切的一切,都与我记忆中的那晚相重合。
为什么不过去抱住她?为什么不和她相认?
我不清楚,我不知道。激动的心情让我无法做出任何的回应,我只能站在身后这样看着她,似在面前,又隔天堑。
“唔……”
面前的人儿突然轻轻的呜咽了一声,然后慢慢的从天台边站了起来。她慵懒又可爱的伸了个懒腰之后,轻快的转过了身。
微风,慢慢的停歇下来。
眼前的少女,缓缓的勾起了唇角。
没有任何感人的泪水,没有任何动人的抒情,我只是看到,可爱的人儿迈着轻快的步伐,扑进了我的怀里。
“好久不见,我回来啦…”
想必我现在的表情一定非常差劲吧,可又能怎样呢?我现在,只想把她紧紧地拥入怀中,然后对她说上那么一句——
“欢迎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