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前辈？”莫里蒙呆滞地看着墨洛珀和凯蒂，心乱如麻。他的脑子因为害怕已经不能正常运转了，视线也开始变得模糊，现在就像是即将醉酒的人在强行保持着清醒。
“我也…会变成这样吗？”莫里蒙用颤抖的手指着那些罐子里看起来还“活着”的眼球、耳朵和声带，这些远远超越了他认知的事物。
“你不会变成那样的。因为你没她那种力量。”墨洛珀如此解释。
“那我会怎样？”莫里蒙的眼神看起来已经死了，但他的左手却偷偷放在了桌下。
墨洛珀像是没看到似的，自顾自的说道：“波温先生，只要您愿意配合我的实验，我会每月支付一笔不菲的抚养费给你的孩子，直到他大学毕业或者过了22岁。”
“孩子？”莫里蒙无神的眼珠滚动了一下。
“是啊，难道那名学生不是你的孩子吗？”墨洛珀拿过公文册，从第一页取出一张照片，垂头丧气道，“唉～我还以为他就是你孩子呢，你明明是那么关注他，特意来他班上当他的老师。他现在是一名孤儿，以后没你的照顾可怎么办？真是可怜……”
“……你能保证吗？”莫里蒙问道，“你凭什么保证？”
墨洛珀嘴角一扬：“你可以亲自去把钱邮寄给他。”
“我若是拒绝呢？”莫里蒙把藏在桌下的手抬了起来，手臂上的青筋组成了一副狰狞的鬼面，特意拿给墨洛珀看。
“我会在这里‘巨人化’。尽管我会死，但我不会束手就擒。”
“你不怕你孩子饿着累着流落街头？”
莫里蒙摇头：“那是个坚强的孩子，就算没有我，我也相信他能顽强的生活下去。”
“哎呀，真是难办了……”墨洛珀露出了苦恼的表情，“你之前明明看来是那么好搞定。”
“我只是不愿意伤到孩子们而已。而且我想看看你要带我到什么地方去。”莫里蒙死死地盯着墨洛珀的眼睛，希望从她眼中捕捉到一些别样的情绪。“但在这里就不同了，我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嘎嘎嘎，区区巨人也敢在此造次，真是不知天高厚。”凯蒂在一旁推波助澜，看热闹不嫌事大，“沙滩之女，给我削他！”
“凯蒂。都说了，你是前辈，不可以怂恿新人干坏事。”让莫里蒙失望的是，墨洛珀没有流露出任何异样的表情，完全不把莫里蒙决绝的生死一搏当回事。
莫里蒙从这种漠视中感受到了巨大侮辱，他站起身来，大吼道：“我好歹是‘第三阶级’，别把我看扁了！”
随即莫里蒙手臂上的肌肉开始膨胀，别人是爆衣而他则是撑破自己皮肤，疼得以怒吼宣泄。紧接着浑身上下的肌肉也开始躁动起来，眨眼间莫里蒙已经壮大到肩胛骨撞上了天花板。
“去死吧……口哇？！”
莫里蒙正欲伸手抓住墨洛珀，不料却突然感到血气上涌，顿时口吐鲜血，身形像被戳破皮球一样快速萎泄。
“为什么……”他望着自己已血肉模糊的手臂，眼里满是不甘与恐惧，他想不明白自己变身失败的缘由。
“你敢当着神的面，显露你这堕落的躯壳？”
墨洛珀单手指着天，她的背后浮动着洁白且刺眼的圣光。“登山宝训”里的基督出现在墨洛珀身后，右手伸出食指与中指，左手放在墨洛珀肩上。基督高过墨洛珀两个头身，露出上身，下身与墨洛珀的上身重合。墨洛珀身后的圣光正是基督所发出的，那是来自天堂的圣光，能够杀灭一切邪祟。
图中原本跪倒在基督脚边两位天使则拿起了兵戈，祂们失去了面对基督时的温顺与虔诚，化身为挺拔而冷峻的女武神，拱卫基督的两侧，将刀锋对准了莫里蒙。
压制，“位格压制”。形象一点，可以理解为“血脉压制”、“官大一级压死人”、“你妈喊你全名”，“管理员权限”。
位格压制是正统召唤魔法的起手术式。在很多时候，魔法师仅凭位格压制这一手，不需要施展完整的召唤术式，就能对付得了远比魔法师本人还强的敌人。
“你全无胜算。”
墨洛珀用一根手指朝莫里蒙比了一个向下的手势，莫里蒙便丧失了最后一点力气，瘫坐在了地上。墨洛珀再施展魔法，让因莫里蒙变身而弄倒的玻璃罐归位。此番作为，除了给天花板和地板留下了些难以清洗的污渍以外，甚至没能弄坏他屁股下的那一根板凳。
“嘎嘎嘎，真是丑态啊，真是丑态啊！”凯蒂放声嘲笑道，“这地方有神圣的加护，所有物品连桌子板凳都变得金铁不伤，百毒不侵。以你的实力，连给沙滩之女刮痧的资格都没有。但换作是我，绝对可以，轻易可以，把这该死的耶稣踩扁口牙！”
“凯蒂！”墨洛珀为凯蒂口无遮拦的发表亵渎神的话语而愠怒。
“我错了！”凯蒂没有任何犹豫，光速认怂，和刚才的自己立即进行正义切割，“吱吱吱，你听错了，我什么都没说口牙。我已经真心悔过了。”
“我待会再收拾你。”墨洛珀也没想和凯蒂继续扯皮，她先让天使将莫里蒙扶了起来，再让天使把板凳扶正，最后让把莫里蒙搬到书桌对面。
墨洛珀又从公文册中取出两张纸，让天使拿过去放在莫里蒙面前。莫里蒙忍着剧痛，强提精神，看看墨洛珀到底拿来了什么玩意儿。
是契约，两张契约。
一张是“遗体自愿捐赠合同”，另一张是“阿尔及利亚银行的现金支票”。
莫里蒙拿起“遗体自愿捐赠合同”，粗略过目如下：
捐赠遗体合同协议书
秉持公平、公开、公正的原则，义人＿＿＿在神的注视下，自愿捐赠遗体给阿特拉斯波利斯医学院，为人类的医学事业作出贡献。神保佑他，他的罪孽必将洗涤，他的灵魂必得解脱。
莫里蒙看到这合同的内容禁不住戏谑一笑，
“公平”、“公正”、“公开”？
用钱衡量生命叫“公平”？
强迫活人捐赠遗体叫“公正”？
没有见证人的情况下在密室签约叫“公开”？
什么叫虚伪？这就叫虚伪。神应当降下雷霆劈死你。
他把合同丢弃在一旁，又捡起了支票，“明明可以直接抢的，却还要找我商量。该怎么说？您真是仁慈……”莫里蒙手指划过印有支票金额的那一行油墨，瞳孔一缩，“这是……五、五千苏勒德斯金币？！”
相当于20公斤黄金，兑成钞票要用小推车推走。莫里蒙这辈子都没有见过如此多的钱。
墨洛珀笑眯眯地说着半是威胁、半是劝告的话：“如果您不签这份合同的话，我就无法的把钱转给你的孩子了。”
意思说不管我同不同意都得是，但只有同意了才有可能拿得到钱是吧？
“桀桀桀，真是不公平！”凯蒂的声音提高了八度，她听见莫里蒙拿到了五千金币，表现出强烈的不满，“你杀我时，你可是一分钱都没给我，你还砸烂了我刚买的新家！”
“凯蒂，你是魔女，不是人，没有人权。”墨洛珀用简短的三段论就说得凯蒂哑口无言。
但凯蒂岂肯罢休，她立马把攻击对象指向了莫里蒙：“混账，巨人难道就是人了吗？！起码我拥有正常人大小的生殖炁，老娘和正常男人的鲲巴对得上，因此没有生殖隔离！”
“古时候的泰坦神不算魔神，只是陆地上曾经存在过的神话生物中的一种，和精灵、巨魔、牙仙一样，都是神的造物。”墨洛珀没有理会莫里蒙的粗言秽语，“人可以拥有巨人的血脉，但魔女只有通过服侍恶魔才能诞生。”
“那真是谢谢您了，在您眼里我还算作是人，可以享受法律的保护。”莫里蒙讥讽道，“您还有什么是要向我展示的？您已经展示了您强大、智慧、宽容、平易近人与闪烁道德光辉的一面。”
“签字吧。”墨洛珀抬手示意。
“我签。”莫里蒙用尚且完好的右手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反正已经死定了，就当她会信守承诺吧！
“太好了！波温先生，合作愉快。”墨洛珀站起身，向莫里蒙伸出手。
“合作愉快。”莫里蒙犹豫了一下，还是和墨洛珀握了手。他手上的血垢把墨洛珀的手套染红了。
“对了，波温先生。这笔钱我存在了阿尔及利亚银行里，每个月最多只能取52苏，还请注意。”
“嗯，我知道。”莫里蒙冷冷地回应。一次性将一笔足以供养某人从出生到坟墓的巨款給一个小孩是不合适的，所以最好是分期按月给。但是每个月能支取52金币也还是太夸张了，这相当于将一个中产之家近一年的总收入都交给一名小孩支配。或者说，给一个孩子每年发一百万的生活费和零花钱。
说句实话，莫里蒙的命不值这么一大笔钱。念及于此，莫里蒙居然产生了“赚到了”这种想法。
“今后你就住在这里了。这是厕所，只是沐浴室，这是炼金工坊，这是化学实验室，这是冷库，这是图书馆……”墨洛珀为莫里蒙介绍起了实验室的功能分区，各种房间看得莫里蒙眼花缭乱。这种规模的实验室在大学里都算得上高规格，造价岂止是20公斤的黄金，起码得在后面再加上一个零。
只是住在这里是什么意思？意思说我不用马上死？
“这段时间你可以在我的‘春之女神塔罗’庄园里随意走动。但注意不要跑太远，人偶们会把你打伤后抓回来。我还有些事情要忙，让凯蒂和你聊聊。”
墨洛珀说完，在天使的簇拥下从铜门离开了地下室。墨洛珀在离开前，为莫里蒙留了一个木盒，似乎是一个药箱子。
莫里蒙把盒子打开，果然是医药箱。里面装着酒精、绷带、止血剂、麻醉剂、小刀、钳子、抗生素一类的常见医疗资源。同时医药箱里还有两瓶没有标签的奇怪药水，药瓶是防止透光的深棕色，药液则有一定粘稠度。
“灵药？”莫里蒙猜测。
他打开一瓶药水，轻轻嗅了一下，药水散发的苦味直冲脑门，莫里蒙非但没有感到任何不适，反而觉得精神一振，四肢百骸都有力量充盈的感觉。
非常高级的药水，光是闻一口就起到了治疗效果，这一瓶干下去那不得升天？
“嘎嘎嘎，高级生命灵药，那妮子真是舍得。一瓶起码值五百万阿斯，能把菜市场刚片好的鱼给救回来！”
“五百万阿斯？！”莫里蒙闻言，吓得拿药瓶手都在抖。他赶紧把瓶盖拧好，小心翼翼地把药瓶放回原来的地方，生怕磕着碰着摔坏了。
凯蒂对于莫里蒙这幅没见过世面畏畏缩缩的态度很是不满：“快喝啊，嘎嘎嘎，反正是那沙滩之女的钱，你心疼什么？”
莫里蒙心想，是这个理啊，梅勒放盒子里不就是给我用的么，梅勒都不心疼我心疼什么？干了兄弟们！
他再次拿起药瓶，拧开瓶盖，豪迈地仰头打算一口焖，看得凯蒂连连叫好。
“好好好，这才是男人！”
但是莫里蒙刚张嘴想喝，就又悻悻地把药水放下。
果然，把市中心一套大平层的钱就这么糟蹋了，还是于心不忍。
凯蒂见此情景，勃然大怒，遂破口大骂道：“咔咔咔，你这废物，龟男，都到这地步了还TM客气什么？你TM就一怂包，你的大兄弟是不是被阉了，之前就是老太监催牛逼装装样子，事到临头连起立都不行？！”
凯蒂骂得很难听，但莫里蒙已经不在乎这些了。他看着玻璃罐里悬浮着的两颗眼睛，对着眼珠招了招手：“你真能看得见？”
“你这头阉猪，把你的猪蹄挪开，老娘最看不起你这种怂逼了！”凯蒂很生气，生气到连标志性的“嘎嘎嘎”语气词都没有了。
莫里蒙觉得眼前的这一切在诡异中透露着几分滑稽，实在是太有趣了。
“你是得了甲亢吗？每句话情绪都那么激动。”
“甲你妈亢，老娘是你爹！等老娘复活以后，第一个要弄死的是沙滩之女，要给她终极侮辱，第二个就弄死你！……%\\*@！\\~”
莫里蒙没有再理会凯蒂后面那些难听的脏话，他用一个小勺子从生命灵药中舀了一点出来，用舌尖品尝了一口。
入口是甘甜，回味逐渐变苦，接下来是……
“额啊啊啊！”莫里蒙突然抱着脑袋狂啸起来，他身上的血管开始急剧的膨胀、收缩，原本受损的肌肉与真皮组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愈合，身体冒出滚滚白烟，没过多久他的身上就看不到一处伤口了。
“啊哈……啊哈……这就是生命灵药的效果吗？”莫里蒙大口大口喘着出气，刚刚只是舔了生命灵药的那一小口，汹涌溢出的能量就感觉要把自己的身体给撑爆了。原来最开始时的那种平淡的甜味与苦味，只是因为身体受到了剧烈冲击，神经系统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吗？
莫里蒙不免感到一阵后怕，如果我刚刚听了凯蒂的蛊惑，一口喝下了整瓶药水，恐怕此刻早已命丧黄泉。
他恨恨地盯了凯蒂一眼。
“——哼！”凯蒂也哼了一声，这一声中蕴含着没看到好戏时的失落情绪。
魔女的话，果然不可信，莫里蒙心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