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过去的周礼没有看到少女的眉锁死一般地皱起，倒是刘乐乐看得心里惴惴的，一边偷看少女，一边挪到床边儿。
刘乐乐将手指头往周礼鼻子下面一横，在感受到她能出气儿之后鼻子一酸差点哭出来，反映了一会儿后又乐呵呵地揉了下眼。
回过神儿来之后刘乐乐才知道害怕，但她这么小的个子也弄不走周礼，支支吾吾地说：“礼姐姐会给你钱……”
少女的眼淡淡地扫过去，刘乐乐一个激灵，直接吓跑了边跑边说：“我明天再过来！”
刘乐乐走后，少女看着木板床上的周礼，以及她空出来的一半床榻，站起身来悠悠地走了过去。
她的眼睛像是未开的刀刃，却已经能见了刃光。
一个……太监。
少女在床边坐下，眼里的冷意不加掩饰。
但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却忽而笑了起来，伸出骨感十足，却修长有力的手指，替她将裤腰系上，又扯了被子给她盖上。
亲昵的似是一个相交许久的友人。
但在做完这一切之后，少女却又拿起了身旁的帕子，将自己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擦拭干净。
一夜下去，周礼的烧退下去大半，虽然身上还是无力，但也远比昨天轻快不少。
她醒来就看到少女跛着脚，端着一碟子面饼进来，一同放着的还有一小碟子咸菜。
少女将东西放下，“小太监，过来吃点东西吧。”
周礼在听到这个称呼的时候心情像吃了苍蝇一样实在是难受，连累到不怎么想要感激眼前的这个人，以至于显得她架子有点大。
少女余光过去，如同看着一个死物一般，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蔑视，像是在直视一个人性的的不堪。
像周礼这种人，恐高踩低，见风使舵，这些年来少女见的太多了。
周礼几乎是一天一夜滴水未进，即便是烧已经退去了大半，身体早已经有些虚脱了，少女既然已经提出来让她一同用膳了，她自然不会推脱。
但周礼看着盘子上面发霉的面饼一阵无语。
周礼倒也没有过多嫌弃什么，拿起一个，剥着面饼表皮的霉点子，一边往嘴里塞一边没什么诚意地道着谢。
道谢并不是目的。
周礼看向桌子上的茶壶，像是随口问她：“你喝姜茶？”
少女脸上没有一丝的痕迹，“小太监是喝不惯吗?”
周礼听到太监这个称呼后槽牙磨了一下。
少女面色跟眼神都停滞了一下，随即又逐渐疏散开来，“您要是喝不惯的话，屋里还剩了一些刚打上来的井水。”
周礼往嘴里塞着面饼，又用一只支着自己的头，腮帮子被塞的鼓鼓的，清瘦的脸都被撑了起来。
她的目光从少女的脸上一直往下挪，直到挪到了她的腿上。
少女微微蹙眉，被冒犯了一般。
周礼声音不太清楚地问：“你不是个下人吧，皇女？
少女眼一敛，但再看向周礼的时候眼里斑驳的心思却被她收敛的干干净净，甚至于带着一丝不安的局促。
“我……不知道。”
周礼本来是不想跟她有什么过多的交集的，但昨天她毕竟对自己有收留之恩，总不能当做根本就没有这回事儿。
周礼换了一只手拖着自己的下巴，“那就是了呗！诶，你腿怎么了？”
少女薄薄的嘴唇抿起，“前几年受了伤……”
周礼将手里最后一口面饼塞到自己的嘴里，然后就拍了一下手，问她：“不是天生的就好说了，给我看看呗。”
她说着，没等少女回答，就直接蹲了下去，一条膝盖都跪在了地上。
少女被这一幕打的猝不及防。
周礼的一双手这已经从她的脚踝处一直向上游走，一直到了她的髋关节处，那正是屁股跟大腿交接的地方。
周礼手指隔着皮肉摁到骨头，少女疼的脸上、脖子上青筋凸显，但看着周礼认真的时候一双眼如同盯着一个针尖儿的样子，竟然一时没有阻止她。
周礼：“你的髋关节错位了，这是第几年了？”
少女在听到她说了什么的时候，眼睛黑沉沉的，似乎回到了那个自己因为一口吃食，被一群太监围着，拿木棍夯打的场景。
周礼没听到回应，回头看她一眼，“喂！”
少女一张脸上让人看不出表情来，但周礼的心里年龄可不是个十二三岁的少女，而是一个见多了人情世故的年纪已经奔三成年男性。
这孩子心思可真是够深沉的，如果是长大了肯定了不得，但如今她才不过十一二岁而已，那点心思，在周礼的眼里，实在是有些浅薄了。
不过周礼却并不讨厌她，反而对她多了一丝的欣赏。
少女：“五年了。”
周礼站了起来，又掰了一半的饼子，边剥皮边道：“你年纪也不小了，住在这里肯定是不合适的，你要是能搬出去的话，占着一个皇子身份，怎么着都会比这这里强上百倍，但如果没人想起你的话那也没辙。”
少女瞳孔闪了一下，根本没有想到她会主动跟自己提起这件事儿。
“但前提是你得知道，”周礼眼神下移，再次看向她的腿，“瘸着腿出去，跟健健康康的出去，那待遇可是天壤地别的。”
少女定了定神，直直地看了她许久，“那你的意思是愿意帮我？”
周礼并不想往自己的身上揽责任，自然不会将话说的太过圆满，“你这忙可不好帮，我哪有这么通天的本事。”
少女却笑了起来，她的脸上甚至带了几分阳光的味道，“小太监你和别人都不一样。”
太监、太监的！烦的慌。
周礼将自己的不爽在脸上表现的明明白白，“我姓周，单名礼，就是‘礼貌’的那个‘礼’。”
少女正了脸色，“我叫宋倾辰，小名危月，你叫我危月就好。”
周礼：“……”
说实在的，“倾辰”这个名字取的倒是挺有意思的，像是一个美貌的戏子会起的名字。
真要深究的话，这就有意思多了。
什么人，能够左右一个皇子的名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