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澜睁开眼,外面的天刚蒙蒙亮,而床榻的一侧已然没了人,她伸出手摸了摸,上面还有些余温,想来黎钰也是刚起没多久吧。
傅澜起身换好衣裳,她今日便要作为棋子去接触新派遣到上都的越国间者。她来到梳妆台,一旁的侍女端来了一盆温热的水,她向弯曲的手心倒点水,朝着还有些睡意的面颊扑去。
简单梳洗一下,傅澜将那饭桌上准备的白粥和油炸甜果子送入肚子中,在出门前绕了点路来到了外院大堂外,看着黎钰在那埋头审阅奏疏,傅澜咬了咬唇,又蹑手蹑脚离开了。
黎钰嗅到了麝香,她猛地一抬头,却只看到傅澜那身玄色衣裙的背影,“澜儿...”
长公主府外,谢安茗已经准备好了一辆略微破旧的马车,她身上的服饰不再是昨日那样的妩媚,那身藏青色的道袍,戴着斗笠,那玄色的布鞋和白色绑腿搭配着确有几分侠客的味道。
谢安茗听到了傅澜那急匆匆的脚步,她从车头上跳下来,向傅澜弯腰作揖道,“傅小姐,请上车吧。”
傅澜眉头微蹙,她看了看四周,总觉得有不少的视线在盯着她。她深吸了口气,开口道,“谢先生请免礼。”随后乘上这破旧的马车里。
谢安茗也跟着进到车厢内,她拍了拍厢头,只听见马车夫压低了音量喊出一声“驾!”
傅澜在摇晃的车里还能感觉到从窗外时不时的视线,她的后背发凉,伸出手将车窗合上。
“傅小姐不必担忧,是我们的人正在确认线主的模样,”谢安茗从衣袖中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匕首,“这是用玄铁打造的利刃,可用于防身,同时只要我在场,傅小姐便有调动大新暗卫之权。”
傅澜接过匕首,匕首鞘上雕刻着的是一头玄色的四爪龙,她咽了咽口水,她虽是被半强迫的执行命令,但接触到大新的暗卫,这些是她之前在巩都所不敢想的。
到城南时街上的行人多了起来,为了不打草惊蛇,马车停到了暗卫在城南的联络点之一,一处酒楼的马厩中。
傅澜刚下车,谢安茗便招来了一位身穿被汗渍染黄的交领外衣、圆领中衣,脚上踏着草鞋,满脸胡子拉碴的中年人。
那男子目光如炬,弯腰作揖道,“谢大人,今日有何吩咐?”
谢安茗将一把菜刀交到了男子手头,她给了傅澜一个眼神,“傅小姐,开始跑吧?昨日给你的绢帛一定要拿在手中哦。”
“跑?跑哪儿去啊?”傅澜眉头紧蹙,她不明白谢安茗说的什么是什么意思?
谢安茗转头看向那男子,“你去追着她砍,把她逼到越国间者联络的那个酒坊,明白吗?”
傅澜这下全明白了,她瞪了谢安茗一眼,只见那男子拿着菜刀挥舞了起来,“小妮子,你别跑!”
傅澜急匆匆地逃了出来,她手里拿着绢帛,身后那越国间者拿着刀不停地挥舞着,街上的行人哪儿见得这个阵仗,纷纷避让开来,傅澜一边跑着,一边回头看着。
谢安茗那家伙!这件事怎么不提前跟我说呢?!
傅澜不知跑过了多少个巷子,顺着脑海中昨日记住的城南街道图,来到了谢安茗提供的酒坊位置附近。见到还有不少买酒的顾客,她一咬牙,冲进了酒坊,她没注意到脚下的台阶,摔在了一个大酒坛的一旁。
那越国间者也明白任务完成了,将手中的菜刀扔了过去,刀刃正好扎破了傅澜头顶上的那坛酒。
傅澜连忙护住自己的头顶,本以为会被那酒坛子的碎瓷片砸中,却不想几双手将她拽了过去。傅澜浑身发抖,回过神时,酒坊中的伙计都上前询问了她的情况:
“姑娘,你没事吧?”
“姑娘你没伤着哪里吧?”
...“大家散开,别围着!”一个清婉的声音从酒坊中响起,傅澜顺着声音看去,她的身子不再发颤,杏眼圆睁,嘴唇微张。魏闵怎么也成越国间者了?!
魏闵是傅澜的玩伴,在傅澜头部负伤的那段日子,她们二人时常在一起玩耍,久而久之也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傅澜见魏闵,那素色的圆领中衣配着长裙,头发束着长辫,辫子的尾梢绑着一个布带挽起的蝴蝶结。
魏闵的脸有些婴儿肥,眼角的泪痣也勾的不少驻足的顾客观望,小家碧玉的样子,和那双水汪汪的桃花眼很是搭对。
“澜澜!”魏闵唇边上扬着,她跑到傅澜的身侧将她扶了起来,“你怎么会被那酒楼的掌柜追着砍呢?”
傅澜缓缓吐出一口气,她的心里有些复杂,但是眼下还是要赶紧进入状态,她嘴唇轻启,“此事说起来有些话长。”
魏闵露出皓齿,嬉笑的样子让傅澜的思绪不禁回到了过去,她笑着,挽起傅澜的胳膊,“走,咱们先换衣裳再聊吧!”
魏闵带着傅澜来到她的闺房中,她将一件青色的外衣拿了出来,“你的外衣沾上了不少酒,先换上我的这件外衣吧!”
她帮傅澜脱下外衣,看着那纤细的肌肤,她不禁伸出手抱住了傅澜,“在得知你刺杀未遂被拐回上庸,我那时都快担心死了。”
傅澜的心中没有一丝触动。奇怪,要是黎钰这般抱她,她估计自己会变成小兔子那样软软糯糯躺在黎钰的怀里。她清了清嗓,“魏闵,我换完衣服我们再说吧。”
傅澜脱下外衣时,手中那绢帛没拿稳,落在了地上,魏闵弯腰拾起,打开来一看,她的眼眸瞪大了些,“澜澜,你、你这是从哪里拿到的?”
傅澜看了看,她缓缓叹了口气,“黎钰那家伙的府上,”望着魏闵那不可思议的眼眸,她继续道,“前几日跑到山中月,想在那里看看有没有越国客商,那掌柜的说这边有,没想到刚到酒楼,发现钱忘带了,我刚点的面也没吃就跑出来了,谁成想...”
她坐在魏闵闺房的椅子上,提起一旁桌上的紫砂壶来,对着壶嘴喝了一大口,“误打误撞没想到会遇见你,闵闵,你不是回到魏然将军管辖的零陵郡了吗?怎么在这里做买卖啊?”她抬起头,看着魏闵那扭捏的模样,又问道,“怎么了?这茶水不是你的吗?”
“是、是我的,”魏闵坐到床沿,轻咳了一下,“这不是得知朱提郡被樗踌三日攻下,陛下又重新派遣间者到大新这里组织获取情报,”她眼珠一转,凑在桌上,她深情地望着傅澜,眨动着眼睛,“既然澜澜你在黎钰的府上,那说不定...”
“唉,你就喜欢让我做些麻烦事...”傅澜站起身,她受不了魏闵这样撒娇,她活动了一下身子,“我只能说我今日逃出来算是运气好,后面就没这么多机会了。”她拿起换下的那件玄色窄袖外衣,“闵闵,我会找机会出来的,相信我,至少我知道不是我一个人在奋斗。”
黎钰从酒坊出来,脸上牵强的苦笑着,心中不停的呐喊着:要是黎钰看见我穿别的女人的衣服回去,我、我要怎么解释...更别说这还是我闺中密友的...
...
待到傅澜走后,酒坊的一位伙计来到房中,他单膝下跪,一只手撑在地上,头低垂着,“小魏大人,就这么放走傅澜姑娘,会不会...”
魏闵瞪了眼那位伙计,那伙计不敢再乱发声。她叹了声气,把傅澜的绢帛扔给了那位伙计,“上面的情报是真的,其中几处还是边防斥候探查到的。”
她起身,端起了那个紫砂壶,“本大人虽和她是闺蜜,但万事还是小心为上,千万不要打草惊蛇。”她轻咳了几声,继续道,“这份情报她能带出来,就说明上面的粮草用处不大。”话毕,她将这绢帛扔进了炭火盆中。
“那小魏大人接下来有何安排?”那间者嘴唇发颤地询问道。
“本大人记得韩浩大人之女韩霜也在上庸,你去和她们取得联系,之后再商议三月之事。”
那伙计得到命令后便“喏”了一声,随后转身离开了屋子。
魏闵推开了屋子的窗户,屋外那初春的空气让她情不自禁闭上了眼。我真是越来越喜欢这个世界了!本大人、本小姐,这样的称呼还是挺不错的,古人也没想象的那么聪明嘛...
她伸出手摸了摸紫砂壶嘴,嘴边上扬着:澜澜,等我除掉黎逍成他们,我会给你想要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