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钰看见黎萱这般懂事,倒也放下了架子,尽管如此,她的心里还是像堵着一块大石那样。看着傅澜和黎萱交谈甚欢,黎钰迈开步伐走上楼去。
建在上都这座魏文商会塔楼足足有十六层之高,砖石结构、榫卯斗拱无不相得益彰,黎钰很清楚记得自己父亲当年打破塔楼所用之途径,修建出来了如今这座上都的特色建筑。
每上一层台阶,黎钰的心便多了一分焦虑和不安。父亲所创之功业怕是自己这一生都难以超过,但她依旧是想去争上一争。皇位、皇位,统一天下后那便会是我们隔阂的存在...
来到十六层,这一层和楼下的柜台不同,独立的厢房很多,是魏文泾用来商谈生意所用,寻常人进不得此处。尽管如此,这一层还是能容纳八十人站立活动。
“殿下...”傅澜双手放在身前,声音纤细温婉道,“殿下是有什么心事吗?”傅澜见着黎钰那眉头间的愁云便跟了上来,那些楼梯也让她的额角冒出了不少的汗珠。
黎钰看了看傅澜那额角上湿漉漉的青丝,这一路上她能嗅到身后的麝香味,幸有傅澜这一路相伴,她的思绪没有因为焦虑而受到影响。她拿出手帕了轻轻擦了擦,“一口气上到十六层还是会很热的。”看着傅澜那清澈的眼眸,她想也是时候该告诉傅澜自己的心思了。
“我们找地方坐吧。”黎钰找了一旁开着的门厢房,里面正好摆放了两张竹椅,阳台正对着的是那座承载自己儿时记忆的皇宫。
傅澜一眼便看出这个厢房的特别之处,两张竹子编成的躺椅,正对着皇宫,这种既视感傅澜先前在魏文书阁中见过。她忐忑不安道,“殿下,这里是陛下和皇后殿下的厢房吧...”
黎钰闻言点点头,“嗯,母后一般忙碌的时候会在这里小息片刻,”她看出傅澜眼神中的忧虑,继续道,“不过你也看见了,今日是王公大臣家眷的采买之日,母后要和她们闲聊一阵子,这一层现在就属于我们两个人。”
听到黎钰这般说,傅澜这才安心地坐在了一旁。刚刚坐上去,身子便不由自主的往后靠,完全躺在椅子上时,傅澜的视线又被那皇宫吸引住了。
从这里一看,这皇宫还真是不小...诶?我怎么看见有人坐在宫殿台阶上嗮太阳呢?傅澜揉了揉眼睛,定睛一看,只看得那人身着玄色的长裳上面隐约金色的图案。
傅澜手指了指皇宫方向,她的眼眸看着一旁的黎钰,“殿下,那位坐在台阶上的是...?”
黎钰摇摇头,叹了声气,“你觉得能那样无拘无束坐在台阶上嗮太阳的还有谁?”
傅澜嘴唇微张,头僵硬地转了回去。
约摸半盏茶的功夫,阿兰珂也来到了十六层,身上还缠着一个名叫黎萱的挂件。阿兰珂看见那打开的厢房,她走了进来,手里轻轻将茶水放下,“殿下,这是皇后殿下泡的花茶,需要我给您倒上吗?”
黎钰瞥了眼黏着阿兰珂的黎萱,她摆摆手,“你先下去吧,你和萱儿也有很多事情要说。”她顿了顿,又补充道,“还有,别让其他人上来。”
阿兰珂拱手道,“喏。”她拽着黎萱走了几步,“二殿下...萱儿,咱们去外面吧。”
待到阿兰珂和黎萱离开了厢房,傅澜提起茶壶,给两个空杯里沏满了茶。她将其中一杯放在黎钰的身侧,“殿下,喝茶。”
黎钰低头看了眼杯中的花茶,那一朵朵晒干的花瓣在茶水的滋润下无精打采地伸展着,她抬眸,眼梢里流露出一种渴望,“澜儿,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搬出皇宫吗?”
傅澜微微晃了晃头,她的薄唇一直是微张着。这么近距离看黎钰,为什么我会有一种想吻上去的冲动?傅澜面颊开始微微泛起了红晕,她沉默了一下道,“不清楚...”
“其实也很简单,”黎钰端起茶杯,“我想成为我父亲之后的皇帝。”话毕,她细细抿了一口茶水。
成为陛下之后的皇帝...傅澜听到这句话,思绪一下子变得清醒了许多。殿下有这么多门人,私下还有一支秘密部队,这一切都是为了皇位做准备吧。她的嘴唇轻启,“殿下的那些女兵们...”
“她们只是负责保卫我的安全罢了。”说着,黎钰又喝了几口茶。
傅澜想了想,若是黎钰要成为下一任皇帝,那么功勋大臣的支持必然是少不了的,而据她所知,眼下就只有东荆州的典囷表明追随的态度。“陛下是知道典囷将军的态度,所以才将东荆州给了殿下对吗?”
黎钰唇边微微上扬着,“也不完全是,毕竟我的弟弟现在还小,而大新也尚未完成一统。”她看着茶杯里那泡水的花瓣,语气不徐不慢着,“不过,我培植自己势力的时机也就这几年,待到我弟弟十五六岁,功勋集团的支持对象便不必再说了。”
她放下茶杯,身子向傅澜那侧伸了伸,眼帘下垂,眼眸也不再有往日的自信,“澜儿,你愿意帮我吗?若是无心的话,今日听到的就当是我说的一句闲话...”
“我愿意。”傅澜坚定的回答道。
黎钰闻之,猛地瞪大了眼帘,看着傅澜那清澈又坚定的目光,“你知道参与夺嫡的下场吗?”
傅澜点点头,温婉的语气缓缓吐出两个字,“知道。”她伸出手,握住了一旁那冰冷的玉手,“只要殿下不嫌弃眼前这一位无权无势的傅家小姐便好。”
黎钰感受着傅澜掌心里传来的温度,她唇边上扬着,“澜儿,你知道握住我的手,那我这艘‘谋逆’的贼船可就下不去了。”
傅澜闻之也笑了笑,“殿下放心,我不会游泳。”
...
“这便要回去了吗?”魏文泾看着脸上喜气洋洋的两人,忍不住询问道。
黎钰和傅澜停下脚步,向魏文泾行了万福礼。黎钰近前几步,牵起母亲的手,“澜儿已经挑到了合适的礼物,今日商会忙,我们就不打扰母后了。”
“好,你父皇寿辰当日记得穿的正式一点,别总是这样懒懒散散的样子。”话毕,魏文泾目送黎钰和傅澜远去后继续忙着商会的事情。
摇晃的马车里,傅澜坐在黎钰的一旁,学着她也拿起一卷竹简来看。她回想起刚才黎钰在顶楼的据实相告,她很清楚黎钰此刻已经把她放在了心中很重要的位置。
殿下的野心我会和她一起实现,即便是在这大新的朝堂之中...只是眼下还有魏闵及其他间者的事情还没有解决,该怎么联系谢安茗来商议处理间者的事情呢?想到这里,傅澜的眉头紧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