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秋之际还残留着暑热的余温,黎钰让阿兰珂挑选了几位细心的侍女帮忙收拾着行李。她拿起一旁案桌上的竹简随意翻阅着,阿兰珂上前道,“殿下,这些书信要怎么处理...”
黎钰看完后将其扔回竹简堆上,冷冷地说道,“全部烧掉,不得留有备份。”身为长公主,私下和地方官吏互通书信本就是重罪,愿意回信的官员都是冒着被砍头的风险。
“就在那火盆一卷卷烧吧,阿兰,要麻烦你了。”黎钰指了指一旁的火盆。她注意到火盆旁还有一些柑橘,她让侍女们将那些温热的橘子捡在盘中,“夫人喜欢吃这温热的橘子,将盘子找地方放好。”
侍女们纷纷应答道,“是。”
上庸一带的橘子很是甘甜,和原先在朱提郡那里酸涩的柑橘不同。傅澜爱吃,黎钰也自然是放在心上。看着盘中那些暖和的橘子,黎钰唇边微微笑了起来,她已经能想象到傅澜吃的满嘴高兴的样子。
侍女们忙活完,傅澜也从任上下值回到了府中。
那檀木的箱子...
傅澜记得很清楚,那是钰儿很宝贝的东西,里面装着的应该是她去东荆州所用的一些必需品吧。她攥紧了手里诏书,心里有些犯难,黎钰要去襄阳的事情她早已知晓,可是真要她们这样分开自己是舍不得的,所以傅澜便上表请辞...
黎钰从屏风后出来,手里还捧着几个竹简,她看见傅澜在桌案前呆呆地站着,随即开口,“澜儿,帮我拿一下这些竹简好吗?”
傅澜下意识的伸出手去接,不想那个诏书还在手中。黎钰看见诏书,整个人都楞在原地,“你...请辞了?”
傅澜咬咬唇,她避开了黎钰的视线,点点头。是啊,请辞了,原因就是不想和你分开...
“诏书,你看了吗?”黎钰又接着问道。
傅澜摇了摇头,轻声道,“陛下给我后,便让我回到府中再看...”
黎钰将捧着的竹简扔在桌案上,从傅澜手中拿过诏书,傅澜如今的官职是她任劳任怨换来的,她不会同意澜儿为了自己放弃前程!
傻澜儿,傻澜儿...
打开诏书,看着上面的内容,黎钰本就紧蹙的眉尖慢慢松和了,她仰天叹了一口气,担忧的心思一下变得空空的。
傅澜小心翼翼地凑了过来,贴在黎钰的身侧,看着那诏书上的内容,她嘴里默念着,“驳回请辞,转任东荆州刺史兼都督麦城诸军事...”她的眉眼一抬,望着黎钰,惊讶的眼神里还有些欣喜,“钰儿,陛下他没有准许我的辞呈!”
黎钰一把搂着傅澜,轻轻吻了吻她的额头。也对,自己的父亲是不准许有能力的人埋没乡野的。
傅澜鼻尖嗅着梅花的芬芳,欣喜的心头上又浮现了一层担忧。黎钰松开了她,她将双手放在胸口上,眼眸带着疑虑继续看着黎钰,“钰儿,东荆州刺史我真的能胜任吗?”
黎钰摸了摸傅澜的头,她听出了傅澜的担忧。她语气不徐不慢地道,“傻澜儿,大新的校尉是仅次于柱国将军的,而且你的校尉又很特别,半个柱国将军的身份怎么当不了一州的刺史?”她继续道,“况且父皇把南郡也交到我手中,这样调任也是给我分担点工作。”
黎钰见傅澜神色好些了,唇边这才恢复了刚才的笑容。虽说这个说法很官方,但是她的心中隐约猜出了这其中或许有母后在背后支招,要是父皇真发现她们的感情,情况就有些难说了。
要是傻澜儿真的被父皇承认了,高低得给个柱国大将军。黎钰在心里如此安慰着自己。
...
东荆州的治所是在襄阳,距离上庸只隔了一座新城,兵家必争、南北要道之地,六年前还属于中韩国。
抵达襄阳城,傅澜和黎钰登上城墙,傅澜眺望这座修建起来的军事堡垒,繁华比不了黎逍成经营了二十余年的上庸城,可是处在这关键的位置上,襄阳的繁荣强过许多越国城池。
傅澜目测了两侧城垛之间的距离,她眉头微蹙,心中嘀咕着:这加厚加高的城墙当年是怎么被皇甫淞将军拿下的?
傅澜又把目光看向这汉江水,江上的清风怎的带着些许血腥的气息?她询问着,“钰儿,六年前为什么中韩国三十万大军被围困在江汉平原北部而不选择返回襄阳呢?”
黎钰闻之,只是淡淡地回应道,“永安伯杨武夺战江陵、拿下南郡,卫子物攻取武陵,皇甫淞以新野为跳板,配合刘翊的水师拿下襄阳。”
粮草三线切断...可想而知当时中韩援军刚刚抵达时候的绝望。傅澜现在也只能感叹自己父亲举城加入大新的明智了。
父亲还是有远见的...
傅澜依偎在黎钰的身旁,她望着汉江以北的樊城,眼睛斜视着站在一侧的薛弘,“薛弘,劳烦你把仙鹤军调到樊城驻扎,再通知韩霜让她将钰澜军安排在东荆州治所附近。”
薛弘抱拳应道“喏”,随即转身离开了城楼。
钰澜军,黎钰听到这名字,唇边浅浅一笑。离开京城来到这东荆州,若是不抓紧这个时机招募兵马,后面恐怕就没有再好的机会了。 “阿兰...”黎钰下意识叫着阿兰珂,可是现在阿兰珂不在身边,能仰仗的只有她的夫人了。
“怎么又叫阿兰啊,我就在钰儿的身旁啊。”傅澜有些不满,她象征性地捏了捏黎钰手臂上的肉。
黎钰牵起傅澜的手,二人共同离开城楼,“澜儿,这段时间可能要多麻烦你了,虽然我不想看见你太辛劳。”
傅澜心里很是开心,“钰儿,我不辛苦,我们说好要走下去的。”
黎钰看着傅澜这般黏在自己胳膊上,她忍不住亲了亲傅澜那乌黑头发,又低下头在耳旁轻语,“钰澜军就要劳烦夫人和我多多费心了,今晚我会好好补偿夫人的。”
听着这轻佻的语气,傅澜一时间面红耳赤,羞红的面颊下,嘴唇支支吾吾的,“好、好的...钰儿。”
...
书房内,黎逍成坐在椅子上,嘴里嚼着糕点,手上拿着黎钰上表的竹简。待到糕点咽下,他开口道,“钰儿上表要扩充东荆州的兵马,这件事朕没在早朝上提,二位有什么想法吗?”
刘翊和贾昱只是相互看了眼,不约而同地笑了。刘翊起身弯腰作揖,“陛下,此事并无不妥,裴燧大人要在筑阳修建工场,完善火器的标准化转移他国视线的最快方法不就是扩充边境军备吗?”
黎逍成点点头,他的眉头微蹙,他深知这样做的坏处,特别是中韩国这个不稳定的因素。他看向贾昱,“你们二位的水师做好准备,再通知皇甫淞和杨武,让他们协助钰儿盯住东边。”
贾昱也从座椅上起身,与刘翊一同弯腰作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