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上昼因突然的被拽倒而惊慌失措。
她能听到身下传来的轻微呼吸声,有热气轻轻呼在了她的脖子上,让她痒得有些发毛。
身下人身上那股淡淡的混杂着轻微泥土味的木檀香让她脑袋涨涨的,思维都变慢了许多。
但她并不觉得现在是什么该考虑猎艳的场景。
黑暗剥夺了她的视野。面对未知,她相当恐惧,一时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这时,身下又起了动静。
布料与棺材木料摩擦的声音,让川上昼的神经相当紧绷。
一只冰凉的手,突然扣住了川上昼的后颈,强硬地将她整个脑袋向下压。
“抱歉……”
一股热气吹到她耳朵上,她的耳边传来了轻得像蚊子声般的女声。
在川上昼还未反应过来之时,一阵令人无法忍受的疼痛自脖颈传来。
她张了张嘴,想要喊点什么,却发现嗓子好像被恐惧与慌张扼住了,竟发不出一点声音,吐不出一个音节。
脑袋一阵嗡鸣,她想挣扎却发现四肢无力使不上一点劲……
随即便是一阵天旋地转。
当川上昼回过神来时,好像已经结束了。
她的后颈被松开了。
但后颈上那冰凉的留存感和脖子上的痛感告诉她刚才并非做梦。
棺材中只剩喘气声和呼吸声,二人错乱的呼吸声此时交缠在一起。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尴尬的宁静。
她大口喘着气,浑身虚弱得好像被掏空了一样,使不上一点力气。
她无力地趴在棺材里,本来只能容纳一人的棺材躺了两个人,难免会显得拥挤。
川上昼能感觉到自己和少女的身体紧密地贴在一起,木檀的清香萦绕在她的鼻尖久久不散,但她的脑子却如同一团乱麻。
这时,她感觉脸上好像有像水一样的液体,冰冰凉凉的,不受控制地向下滑。
她抹了一下脸。
这是……
眼泪?
眼泪如一根引线,引燃了她的内心。
人是一种坚强却又脆弱的生物,在长期压抑沉重的境况下,任何一件事都能成为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糟糕透顶的过去,糟糕透顶的未来。
愤怒如烈火,自胸膛中燃烧。
在象征着诀别与死亡的棺材里,川上昼歇斯底里地失声痛哭。
果然——
所有混蛋都去死吧!
————
在一片嘈杂声中,如月辞醒了。
刚苏醒的她意识有些迷瞪。
脑子乱的和浆糊一样。
好饿……
好难受……
食物的味道……
在上面吗?
她顶着饥饿与虚弱,吃力地一下又一下地试着将上方的盖子顶开。
终于,盖子松动了,大概是压在上面的泥土被顶开了。
她缓缓将盖子向外推开。
一阵昏暗的光打在了她的脸上。
即使光很昏暗,但对于不知在黑暗的棺材里呆了多久的如月辞来说,却还是太过刺眼了。
这使她不自觉地眯了眯眼。
当她的双眼终于能够聚焦时,首先入目的便是一张清秀的少女的脸。
少女的表情有些呆愣,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好饿……
如月辞盯着川上昼那因长期营养不良而显得苍白的脖颈,血管泛着蓝青色交错在上面……
她的身上因为刚才的摔倒,被一些锋利的草叶刮出了不少血痕。
这使如月辞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这时,手电光开始闪烁,最终在无声中熄灭。
它没电了。
好饿……
黑暗当中,如月辞拥有夜视的能力,她依旧能够清楚地看到川上昼惊恐的动作与表情。
终于,因为饥饿,她的潜意识占据了她的身体的主导权,直接伸手拉住了川上昼的手腕……
一拽便将这名瘦削的少女拉进了棺材。
“抱歉……”
温热的血液入口,如月辞的意识缓缓归位……
当她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时,马上有些失态地将人放开。
感受着身上人的虚弱,一时之间,懊悔与愧疚占据了她的内心。
果然她就不该苏醒……
对这样的无辜少女下手,她这样做和那个人有什么区别?
一时之间,尴尬的宁静弥漫在棺材中。
整个棺材里,只能听见二人的呼吸与喘气声。
宁静没保持多久,如月辞便感觉到有冰凉的液体落在她的脸上……
下雨了?
不对……这是……
“别哭……”
黑暗中,传来少女哽咽的声音。
如月辞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她不仅没有这方面的相关经验还不善言辞。
想着以前看过的安慰人方式,她轻轻地用手臂环住她的身体,给了她一个拥抱。
在这个时候,如月辞才发现少女有多瘦弱,她浑身上下好像没有多少肉,抱起来骨头都感觉相当突兀。
但这个方式好像真的有用,川上昼在拥抱下慢慢地停下了哭泣。但却依旧一言不发,一动不动。
如月辞能看到她那副麻木的表情和那双哭红了的眼睛。
一时之间,她的内心五味成杂。是因为她刚才的失态才让她变成现在这样吗?
那她该怎么补偿她?
如月辞自棺材中爬出,环顾了下四周。
不知道她睡了了多少年,居然长了这么多草……
因为如月辞出去了,川上昼躺在棺材里倒宽敞了起来,但她此时相当虚弱,一点也不想说话和动作。
在草丛中,如月辞看到了几只眼熟的虫子。
虫子本来已经在歇息了,但又因为被如月辞给拎了起来醒了过来。
和虫子对视了几秒,如月辞便看到那几只虫子,尾部突然开始发光。
这些都是萤火虫。
萤火虫尾部发光是为了求偶。
如月辞不想深究里面的那些原理,她将这几只萤火虫往远处的草丛里一扔,就又有若干萤火虫亮了起来。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虽然这句话的本意不是这个,但仅仅几只萤火虫却能让整个坟场的萤火虫重新活跃起来,这让如月辞不禁想到了这句话。
这些萤火虫在空中轻盈地翻转,忽上忽下,忽左忽右,像是跳着一曲无声的舞蹈。那光亮虽然微弱,但在幽深的夜色中却格外醒目,给人带来一种梦幻般的感觉。
川上昼已经从棺材中坐起来了,她痴痴地望着这一片萤火虫星海,有些呆愣。
萤火虫的光亮照亮了整个坟场。
如月辞发现有块墓碑很新,像是刚插进去般。这在这片已经荒废良久的坟场显得格格不入。
她走上前查看墓碑,墓碑上刻着一个名字——
“川上昼”。
上面还贴了一张彩色的大头照。
这张照片……不就是刚才那个女生吗?
这是谁的恶作剧,未免也太过分了点吧?
一只苍白的手从如月辞身后伸了过来,利落地将那张照片撕了下来。
川上昼已不知何时来到了如月辞的身后。
她面无表情地盯了会儿手上的那张照片,眼角随之耷拉下来,看上去好像又要落泪了一般。
但终归还是没有落泪。
看了眼墓碑前那明显翻新过的土,如月辞蹲下身子,用捡来的小树枝扒拉着那些泥土。
下面果然埋了东西。
如月辞将一个有些老旧的红色书包从底下挖了出来。
她拍了拍书包上的灰尘与泥土,看了眼身后站着一直看着她动作的川上昼。
“你的?”
她将书包递给川上昼。
“又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