批改完积攒的文件,已经是深夜了。
西木野安闭着眼捏了捏鼻梁,缓解了下因长时间用眼而造成的眼部酸胀。
看了看时间,已经过了凌晨,她站起身稍微活动了活动自己的筋骨。
虽然时间不早了,但她完全没有一点睡意。
虚空看了看如月辞房间的方向,这个点她应该睡了吧?
思考了一下,她从办公桌旁的柜子里抽出了一瓶威士忌,随后缓缓向自己的房间走去。
路过如月辞房间时,里面一片漆黑,她放慢了脚步,像是怕吵着里面睡觉的人。
“这么晚还不睡?”
悦耳的女声突然从耳畔传来。
西木野安愣了愣,扭头便看到如月辞面无表情地站着门口看着她。
“我要工作的才晚睡,你是怎么回事?”
“这个点,我还以为你睡着了呢。”
西木野安挑了挑眉,直接反问如月辞。
“……”
“我更喜欢白天睡觉。”
如月辞眼神微闪,目光落到了西木野安手上的威士忌上。
“怎么?你想喝?”
西木野安将酒伸到如月辞面前晃了晃。
透过威士忌透明的瓶身,里面泛着橙色的液体随着晃动激起了一层泡沫,隐隐传来液体碰撞杯壁的声音。
就如同海妖那诱人的歌声,勾起了如月辞的几分心动,引诱着如月辞去喝下它。
人总是对未知的东西有着好奇心。
从前的如月辞因为身体条件不支持,不能碰一点酒。
后来的如月辞被那个该死的女人囚禁在庄园,每天只能吃她给她准备的爱心食物,更不要说碰酒这种东西了。
“你想喝倒是可以,不过,你的身体真的行?”
虽然西木野安觉得如月辞可能因为什么超自然力量恢复了健康,外表看着也确实生龙活虎的,但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是得先确认一句。
“放心。”
如月辞难得露出了一个微笑,像是为了示意自己现在身体真的很好。
“那来我房间……”
“不过……呵呵……”
西木野安勾起了一个带了点不屑的笑容,俯视着又打量了一遍如月辞。
“我觉得你得兑可乐喝。”
如月辞鼓起脸瞪着她。
后者只是哈哈一笑,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
西木野安出生于警察世家。
在她的童年记忆里,大多只有自己一个人的身影。
她的父母都是警察,而她是家中的独女。
虽然从小吃穿用度都不愁,但父母这两个角色空白了她整个童年期与青春期。
每当夜幕降临,面对单调的饭桌与空旷的房间,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阖家欢乐,她又何尝不会羡慕。
寂寞与孤独替代了父亲母亲的角色,成了她童年的代名词。
在学校里,同龄的孩子们上学时常常会提到自己家中的趣事,他们的欢笑嬉戏宛若一道无形的屏障,将西木野安隔离在外,只能远远观望。
当有同学得知她父母的工作露出羡慕的表情,她也只是客气笑笑,说着些“他们每天为了保护大家很忙的”这种说服自己的话语。
但她怎么可能没有不满?
可是当看到父母疲惫与责备的眼神,她的话语便像被憋在了心中。
逐渐的,她们成了生活中最熟悉的陌生人。
像是为了填补因身为警察的父母而空缺的内心,到了上初中的年纪后,她和学校周边的那些不良混混打成了一片。
抽烟喝酒打架逃课……一件都没落下。
从刚开始的帮人望风,到之后的组织械斗,或许她天生就是吃这碗饭的料。
看着对面因痛击而痛苦扭曲的表情,她的心中竟然升起一抹快意。
因为凶残的攻击方式和不要命的打架劲头,她的地位在当地不良团队里水涨船高,那些因年龄与性别看不起她的人都因此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同时,每次她都能靠这副有欺骗性的外表和伶俐的身手躲过警察的追捕。
等她高中时,她所在的帮派也成了当地小有名气的不良团体,而她干的那些事也因为没被抓过现行而一直隐瞒了下来。
但这时,西木野安的父母升职了。
她也因此转去了城里上高中。
这时候的她已经稍微脱开了青春期的气血上头,想着既然换了新环境干脆开始从头做人。
就这样,西木野安选择远离那些曾经的“爱好”,安安分分地读了三年书,在家里的意见下,报考了警校。
警校毕业后,她自然而然的成了一名刑警在当地任职。
她将“正义”作为自己的座右铭,像是为了遗忘曾经灰色的往事,每次出任务她都相当积极,看上去很是热血,连不喜言笑的长官都对她表示略微赞善。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正义只不过是一件名正言顺的遮羞布,用于掩藏那个卑劣的自己。
暴虐的因子依旧在她的心底徘徊,她也因暴力执法多次被警告,从而影响到了自己的升职。
第一次见如月辞是在一个初秋的傍晚,他作为凶案嫌疑人被传唤问话。
死者是他的同班同学,在案发当天他们曾出现过争执。
阴郁而脆弱,是他留给她的第一个印象。
如月辞生着一张极美的脸,甚至美得有些雌雄莫辨,眉眼间带着一抹忧郁。
但是他的鼻梁上架着一副厚重的黑框眼镜,为他整个人增添了几分呆滞与阴郁。
他的面色苍白如纸,没有一点血色,皮肤呈现一种病态的白,好像随时都要撒手人寰。
口中的话语常常被喉间的血痰所打断,忍不住轻咳几声后才能继续说话。
美丽而脆弱。
就像是一副瓷器。
这么一个人,西木野安出于私心并不觉得他会是直接凶手,毕竟看着就一副随时快死了的样子。
但不能完全排除嫌疑。
因为死者的身体里被查出了麻醉药剂的化学成分,说明凶手是先使受害者失去行动力才痛下杀手的。
一刀毙命,下手很利落。
这个犯罪手法一下子将嫌疑人范围扩大了。
而更有趣的是如月辞给出的不在场证明。
他说自己在案发时间一直呆在家中,但却无人可以证明。
那个年代监控并不是非常普及,案发现场也没有目击证人,所以只能用笨办法找凶手。
警方本想暂时将如月辞以嫌疑人身份扣留,没想到上层却突然施压让他们把人放了。
迫于压力,他们只好把人放了回去。
但是西木野安并不是那种听话的性格,上层的施压反而让她觉得如月辞身上有问题,因此特意主动寻找许多机会只为接近观察如月辞。
或许这也只是她为自己找的冠冕堂皇的理由罢了。
而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如月辞仿佛突然被厄运缠身一样,接连卷入凶杀案。
在一次次的主动与被迫接触中,两人竟意外地生出了一些奇怪的友谊。
如月辞也将自己写的文字和对那些案件的私人想法分享给了西木野安。
————
可乐兑着威士忌下肚,如月辞只觉得自己的脑袋晕乎乎的。
此时她正和西木野安并排坐在阳台上喝着酒,双方默契地都没有说话。
音响里传来舒缓的纯音乐,衬得几分幽静。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可以,如月辞喝掉了大半瓶酒。
当然,都是兑着可乐。
月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静谧的阳台。
微风轻轻拂过,带起一丝丝凉意。
“唔……”
如月辞晕晕地转头看着旁边的西木野安。
房间没有开灯,只点亮了阳台的落地灯,橘黄色的灯光算不得明亮,但足以视物。
暖色调的橘黄色灯光与月光相融,柔和地洒在西木野安的脸上,中和了些许她眉眼间的锐利,给她的面容增添了一抹疲惫与温柔。
“噗嗤……”
如月辞看着她的脸,看着看着,便傻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