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昂哈特从梦中惊醒,猛地坐起身子,额头的毛巾随着这大幅度的动作掉下落在了自己的大腿上。
猛吸了一口气,空气中那弥漫久久不肯散去的恶苦味飘荡着,让他一时觉得自己的舌尖也泛起了苦涩。
他无措的摸了摸自己的脸,额头上还有些微微湿黏的触感,低头去看,自己的右手上被缠了几圈绷带,只不过绑的乱七八糟,看起来有些丑。
茫然的看向四周,房间简单朴素甚至可以说是腐破简陋,虽然很干净,但也显得空旷。
沿着科尔娜河畔飘荡而来的风吹进了屋中,轻轻撩拨着他额前的碎发。
他听到了突兀的小声哼哼,像是被打扰了美梦似的,不满的发出了不成句的抗议。
莱昂哈特顿时紧张起来,双眸中的金光不自主的被点燃,循声看去,却顿住了自己想做出的动作,微微睁大了眼睛,甚至连呼吸都滞住,那双沸腾如波涛的金光平缓下来,倒映着一个女孩的样貌。
阳光透过窗户轻轻洒在女孩的脸上,女孩趴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把脑袋埋进了交叉的臂弯,侧脸正好对着那晴朗的天空,小嘴微张呼吸着,细长的睫毛微颤,缓缓睁开了眼睛。
微弱的光线斑点似的映照在女孩的眼中,女孩的脸上难掩倦色。轻轻晃了晃脑袋让自己清醒了一些,菲米尼伸了个懒腰,轻打哈欠。
这是一个晴朗的早晨。
但听不见鸟鸣,也听不见树枝摇曳的声音,男孩眼中的金光敛起,紧握床单的手指无意识松开,看着眼前的女孩。那微褐色的细密长发如同瀑布一般淌下,随着女孩晃动的动作而轻盈跳跃,睫毛修长看起来纤柔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暖光打在她的脸上,好像要将整个世界都点亮一般。
不知为何,莱昂哈特看着这个女孩感觉从未有过如此安心的时刻,那些政治丑恶肮脏的一切都在此刻抛之脑后,就像是在一望无际的平原上,迎着微风所开出的那一朵唯一的,美好的,独有的,娇柔的花。
稚嫩,纯粹,美好。
简直像蔚蓝天空一样清澈,不含任何的杂质。
“嗯?你醒了吗?”
女孩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伸出手在床上摸索着。
在被那纤细的小手触碰到的一瞬间,莱昂哈特的身体僵住不敢乱动。如果是平时有其他人不应该他的允许触碰他,都会让他暴跳如雷。但现在这个女孩在他身上胡乱摸着他竟然也没有生气的想法,只是大脑空白一片,不知道女孩想要做什么。
那双作乱的手抚摸过他的胸膛时,莱昂哈特有些脸红,这个动作有些太过亲密了。女孩的手也没有在那里多做停留,只是在终于摸到莱昂哈特的脸蛋后,似乎是在确定什么似的拍了拍。
这不轻不重的一拍让莱昂哈特回过神来,往后一躲,有些委屈:“你干什么!”
“当然是看你有没有退烧啦……你头低一点点,我够不到。”菲米尼嘟囔着,努力伸了伸手,却怎么也摸不到莱昂哈特,就那样把手僵在半空中,有些疑惑。
“刚刚还在的……怎么又摸不着了?”
“你……?”莱昂哈特看着女孩奇怪的动作,余光瞥见了床头半倚着的木拐杖,“你看不见?”
不由自主的往前凑了凑想要仔细看一下女孩的眼睛,但还没有凑近就被女孩虚抓的两只手撑住,没法再动弹。
“唔……还是有些烫。”菲米尼一只手抵住莱昂哈特的额头,另一只手放在自己的额前,感应了一下自顾自喃喃着,没有去管莱昂哈特什么反应,起身抓起拐杖,嗒嗒走了出去。
莱昂哈特愣愣的看着女孩的背影,有些不知所谓的伸出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确实是有些发烫……怪不得感觉晕乎乎的,还以为是一见钟情了呢。莱昂哈特自嘲的摇了摇头,接着意识到了不对劲,掀起身上的被子四处翻找,却什么都没找到。
那把被自己死死攥在手里的匕首不见了。
如果不是靠着那把匕首,或许自己就已经死在了半路上。
要找到匕首,赶紧回王都去。莱昂哈特想,挪动双腿起身,想要下床向女孩道别。
“你要下床吗?病还没有好的话,是不能随便下床的。”
菲米尼端着小木碗,拄着拐杖面向大门轻声说。
“只是发烧而已,不碍事……还有,我在这边。”莱昂哈特轻咳两声,招手想要吸引女孩的注意力,却猛然想起这个女孩似乎视力有些问题,尴尬的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啊,抱歉。我不是故意的。”菲米尼在听到莱昂哈特说话后循声转身,将手中的木碗往前一递。“这是药,能退烧。”
“你都看不见……不会抓错草药吗?”莱昂哈特接过碗,轻嗅着碗中所散发的那股苦味表情变得痛苦,不自主的发出呕吐声,有些抗拒的说。“怎么这个味道!这东西是给人喝的吗?”
“正常人不喝这个,只有病人会喝。”菲米尼乐了。
她也不喜欢喝药,听到有人和自己抱有同样的想法忍不住笑出了声,然后学着以前妈妈的样子故作严肃,“良药苦口,越苦的药,喝完好的越快,可不要浪费了!”
莱昂哈特看着女孩的笑颜发愣,看了看手上的碗,有种莫名的情绪。
真是个漂亮的女孩。他不由自主的想。
虽然他所见过的漂亮女孩很多,不乏拥有惊世美貌的,或是妩媚,或是优雅,或是温柔,或是清丽。
但……并没有眼前这一位温和,好像一举一动都带着好像要把人陷进去的亲和。
他的姐姐和妹妹都是不可多得的女人,每天和这些莺莺燕燕的女孩们相处的他本来以为不会再有什么人能够吸引他了,但他发觉自己错了。
他忍不住将这个女孩与自己熟知的其他女孩对比,却又觉得这是对女孩的亵渎。
“嗯?你怎么还不喝?不会是因为我看不见偷偷倒掉了吧?”
呆愣中,他没有注意到手中的碗微微倾斜,掌心随着女孩疑惑的表情悸动。啪的一声,木碗与地板碰撞的声音将莱昂哈特的心绪拉回了一些。
“我,我不是故意的。”莱昂哈特不自主屏住呼吸,似乎在害怕女孩的怪罪,慌张开口。
“你没事吧?是被烫到了吗?”可是紧接着女孩的声音与他一同响起。
房间中突然安静了下来,两人谁都没说话,两人都在等着对方说话。
“抱歉,我本来想先让它凉一下的,但听到你下床的声音没多想就端着出来了。”
“是我没注意的问题。”莱昂哈特连忙说,“是我该说抱歉才对……你笑的太好看了,我呆住了……”
在说出口的那一刻,男孩有些懊悔自己脱口而出的话,但又像是松了一口气似的舒心。像在嘈杂混乱的世界中,找到了自己的净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