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嘛……谢谢你的赞美,但你的药倒了,你需要那个药。”
菲米尼无奈的叹气。
“呃……抱歉。”莱昂哈特有些尴尬的摸了摸头,拘谨的将碗拾了起来。
菲米尼轻轻摇头,伸出手:“没关系,给我吧,幸好我多准备了一些。不用抱歉,谁都有不小心的时候。”
“是……啊不,还是我自己来吧。”莱昂哈特松了一口气,想要将碗放在菲米尼的手中却突然一滞,又把手缩了回来。
“那好吧。”
倒是没见过有人生病了还要抢着干活的。菲米尼心想。
“嗯……请往里面走,越过第二个框口……就是有藤条垂下的那个……你找到了吗?”
她站在原地,倾听着莱昂哈特在房间中踱步的声音。
有些拘谨,有些鲁莽,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在跌跌撞撞中找到了方向。
“嗯……好的,第二个框口,有藤条的哪个……呃,每一个都有藤条!”莱昂哈特回望菲米尼。
“你有闻到那股苦味吗?循着味道往里走,找到气味最浓烈的那一个。”菲米尼说。
整个房间都苦的要人命啊。莱昂哈特苦笑着应声,但他还是能分辨出什么是药锅的,那个小锅里的药液浑浊的像泥土,着实让人没什么胃口。
百叶草,红心枝,丛蔟根……确实都是治疗感冒发烧的草药,不过这味道……为什么闻起来这么苦?
“你找到了吗?”菲米尼说。“这个药的效果很好,只是闻起来苦而已。”
喝起来更苦……
莱昂哈特只是浅尝了一口,舌尖那恶臭到似乎要将一切都朽化的味道便疯狂敲打着他的精神。
如果喝完能让人精神起来,一定是因为这该死的苦味,而不是什么药效。莱昂哈特心想,犹豫片刻还是给自己舀了一小碗,痛痛快快的喝了下去。
“呕……苦……”莱昂哈特面露痛苦的干呕。
“你还好吗?”
“呕……还好……该死,怎么这么苦!”
“都说了良药苦口嘛。”
一只手伸出,摊开的掌心中静静放着一颗方糖。
“呐,这是糖,喝完药的奖励。”菲米尼轻笑。
“谢谢……我在这里……你面对的是……呃,一堵墙。”莱昂哈特抬首,看女孩对着墙伸出手有些哭笑不得。
“啊,抱歉……”菲米尼循着莱昂哈特的声音,再次伸出手。
莱昂哈特小心翼翼抓住女孩手中的糖果,贼似的用指尖轻点女孩的掌心,窃窃的看向女孩。
女孩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在感知到莱昂哈特把方糖拿起后就收回了手。
“谢谢……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莱昂哈特把方糖含在嘴里,微微清甜的气味把嘴中的苦味化开了不少。
“菲米尼,你呢?”菲米尼说。
“我是莱昂……嗯,叫我莱昂就好。”莱昂哈特话到嘴边急忙改口,毕竟自己的名字因为一些不好的事情导致很出名……
他不想让这个女孩面对一个劣迹斑斑,满是污点的莱昂哈特,于是下意识的选择了隐瞒。
女孩只是轻轻点头,遥指远处的墙壁。
“喝完药就休息一下吧。”
指的地方又错了。莱昂哈特扯扯嘴角,倒是没有戳穿,只是轻轻应了一声。
*
五天后。
莱昂哈特的病就已经好了,但他还是时不时假装咳嗽几声,然后一脸不情愿的喝那苦的要死的药,在菲米尼那里拿到一颗糖后听这个女孩念叨。
念叨什么呢?
念叨着莱昂哈特真是病秧子,明明已经不发烧了却染上了风寒一直咳嗽个不停,一定是嫌弃药苦趁她看不见把药偷偷倒掉了。
不过虽然这样抱怨着,女孩还是每天都把药熬好,准备好一颗方糖放在木碗的旁边,让莱昂哈特自己喝。
“我偷偷把药倒掉,你不生气吗?”莱昂哈特看女孩不厌其烦蹲在药锅旁时突然轻声问。
很小的时候,在女仆喂他喝药时,他就曾故意打翻碗让药浸在女仆的裙子上,看女仆狼狈的模样一边咳嗽一边哈哈大笑。
女仆表面还是亲和的说自己要去收拾一下,可在离远了之后表情就变得愤怒,嘴里嘟嘟囔囔的。
女仆不是自愿来服侍自己的,他心里清楚,所以也就不曾在乎过女仆们的感受。
那些女仆都是父亲与母亲指派过来的,不管自己做什么事情都跟在自己身边,说是照顾,但其实更应该被称为看护,就像是给狗拴上了链子。
他吃蛋糕时,只是吃了几口,女仆们便将蛋糕收去,她们在他的耳边说,他是提丰帝国未来的领导者,要注意身材。
他想要玩耍时,只是轻轻推开后院的门,女仆们便手捧着课本和木剑,她们在他的耳边说,他是提丰帝国未来的领导者,要学习治国理政和剑术。
跑到草坪上打滚时,女仆们领着浑身脏兮兮的他换新衣服,洗澡,她们在他的耳边说,他是提丰帝国未来的领导者,不能做这种有失身份的事情。
她们从不在乎莱昂哈特自己的想法,只告诉他该做什么,因为他必定所走上的那条道路,所以他的人生便被完全预设好了。
莱昂哈特不喜欢这些女仆,女仆们越是不让他做什么,他就越要做,每次都能把照顾他的女仆给气的红着眼睛跑走,眼角泛起泪花跟女仆长哭诉。
他觉得这是自己的反抗,但在老国王的眼中这些表现都只是幼稚的叛逆,即便莱昂哈特拼了命了想要吸引他的注意,换来的也就只有一句:他会成长的,就这样就好,一切照旧。
没有人关心他的想法,没有人在乎他的感受,所以他的叛逆变得可笑和无理取闹起来。
他觉得自己被关在一个牢笼之中,可现在这个无限大的囚狱打开了些许门缝,让门外的景色稍稍向他展露了些许。
“生气啊,不过你还生着病呢,我不能对一个病人生气,我要等你病好了然后好好收拾你。”菲米尼轻笑着,伸手摸了摸莱昂哈特的脑袋,“现在,乖乖喝药吧。”
莱昂哈特看着菲米尼的侧脸愣神,说不清自己为什么即便装病喝那些难喝的药也想待在女孩的身边。
“对了,等下你想一起出去晒太阳吗?”菲米尼搅动着药锅时突然问道。
“……嗯。”莱昂哈特抿唇,应了一声。
可能是因为,菲米尼是第一个问他,他想不想做某件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