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似乎是要将天上的云都冲塌下来,刮在地上作响的声音无比刺耳,那狂风比冰针还要冷,比尖刀都要扎人,打落在那已经是一片废墟的王宫,一个巨大的圆形在整个王都都形成了一个诡异的柱形。
就像是一张白纸上被洒下了一粒火星,火星在纸张上弑咬出一个巨大的豁口,而那豁口在冷却后却不是什么焦碳,而是血,沾着无数人的血。
堕落的怪物将半数的人抓到了王宫中以供那禁忌的魔鬼重塑肉身,于是名为阿拉町的魔鬼便复活了,祂从地狱中归来,意欲毁灭祂的创造者。
祂几乎成功了,在无与伦比的神力之后,祂将藏匿在薇琳特身上的希琳女神从薇琳特的精神中剥离了出来,在那一刻女神失去了所有的后手,于是在最后,她选择与阿拉町一同毁灭。
神明与神明的灵魂交织厮杀在一起,天地都在震颤,直到最后天空从白昼被晕染成了黑夜,天上的太阳被血污成了赤色的月亮,祂们才停息。
但从那时开始,无数发狂的魔物像是潮水般涌进了世界,就像是辛迪雅曾在红皮书上看到的那样。
天变成了黑色,世界满是怪物,绝望的人,死寂的城。
薇琳特望向王都,沉默着回过头。
在阿拉町重铸肉身时,希琳就感叹道祂的布局失败了,随后祂坦言的告知薇琳特一直以来她都被利用了,她与薇琳特所经历的一切都是祂的布局,只是现在对面的阿拉町掀了棋盘,一切的后手都没有用了。
于是希琳问薇琳特,是渴望在死域那般的世界中求存,还是牺牲掉一个早就死掉的神明来终结这个魔鬼。
薇琳特的回答是,她不想牺牲任何人,如果可以的话,她想要牺牲自己。
希琳沉默了,眼中流出了悲哀。祂轻叹的说,祂是彻底没希望啦,因为薇琳特的回答不在祂设定的规则中,祂也再也没办法通过薇琳特的身体复活了。
这个在最后一刻还在试图挪动棋子的古老神明,迎来了终局。
祂告诉薇琳特,想活命就从现在开始跑吧,因为在此时此刻旧纪元就要毁灭,从今天起便是全新的纪元了。
她们带着全城的人民逃离了王都,但其实说是全城的人,大多数都是平民百姓们,数量也只有几千人,是水镜魔女拼死护住了一部分人,另一部分是躲在教堂地下的人,而那些贵族老爷在察觉不对劲后就已经选择了逃离。
带领数千人行走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最起码在路途上面对魔物的侵扰就已经让人心力交瘁了,还有大大小小的事情要解决,比如数千人的睡眠问题,数千人的食物问题,甚至这其中有为了一块布匹,一块肉干就大打出手的情况。
“大家!原地休息!”
走在最前面的莱茵高声喊道,声音有些沙哑,但却依旧清晰的传到了每个人的耳朵中。
这里是一片丛林,顺着这片丛林一直往前走便是梵啼都,她们的打算是依照梵啼都为根据地作为新的家园,毕竟哪里接近王都,水源与土地都比其他的地方丰沃,也可以接纳从帝国其他地方逃难来的人。
“薇琳特。”
辛迪雅从队伍的尾部走了过来,抱住了薇琳特。
“会好起来的。”薇琳特低声说,轻柔抚摸着辛迪雅的脑袋。
但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是否真的会好起来,她只是觉得现在应该这么说,毕竟总要有希望,人们总要相信点什么才能迎着苦难继续前进。
“薇琳特小姐。”一名修女抱着一个孩子走了过来,眼睛被黑带缠绕着,身上沾着血迹,她叫奥德拉,是王都母神教会的侍奉修女,也是主教的弟子。
在薇琳特她们赶到教会时,教会一地狼藉,大厅中到处都是残肢,血迹,混杂着男人与女人的喊叫声,教会的修女们和骑士们与堕落的怪物们战斗,可也只能保住藏在地下的人们,在大厅中的人几乎全部死亡,唯一存活下来的几个人也都是神神经经的,任何风吹草动都怀疑是有怪物在里面掩藏着。
交接时领头的便是奥德拉与她们的圣女安妮,只是圣女这一路上一直在为受伤的人们施加治疗魔法,所以更多事情的决策都由奥德拉与她们对接。
“薇琳特小姐……这孩子一直高烧,我听莱茵小姐说辛迪雅小姐是魔女,所以想问辛迪雅小姐能不能调制相应的药水?”奥德拉将怀中昏睡的女童抱给薇琳特看。
“我看看。”辛迪雅松开环住薇琳特腰的手,小心翼翼的接过了奥德拉怀里的孩子。
一个翠绿色的小光团从辛迪雅的指尖飞出,像一片雪花那般落在那孩子的额头。
“嗯……不是什么大问题,我这里有药材,稍等一下就能调配好,交给我吧。”辛迪雅闭眸感受了一番之后,睁开眼后朝奥德拉点了点头,抱着孩子走到一边开始配置魔药。
“你们那边的人数清点怎么样?”薇琳特轻声问。
“在路上走丢了五人,四位成年男性,一位成年女性。”奥德拉轻叹一声后回答,“同时在之前的魔物袭击中,受伤了十余位,所幸大都是皮外伤。”
“纱布的数量还够吗,不够的话,阿德琳娜哪里应该还有一些。”薇琳特说。
“阿德琳娜小姐已经将她的云烟草全部放在了我这里……只是……”
“只是食物的问题无法解决。”薇琳特颔首,“大家在出逃时身上都没有携带食物和水源,虽然刚才在路途上遇到一辆货车,但上面的食物均分给每个人也少的可怜。”
“而且……大家已经走了一路,又困又饿的情况下,已经有人开始决定不再跟随大众,自己行动了。”奥德拉满脸愁容的说。
“想跟命运赌一把却不知道已经半只脚踩在亡命之路上的人而已,没必要多费口舌,不必为了那少数人搭上大多数人的性命。”薇琳特说,“你们的魔力还够用吗,不要太勉强自己,如果有需要,我去找莱茵商量一下就地驻扎。”
“姑且是够用的……”奥德拉叹了一口气。“薇琳特小姐……你说母神会宽恕我们的罪孽吗?”
“你们又没犯错,谈何宽恕呢。在这种时候祈求神明的力量改变一切还不如靠自己。”
薇琳特的目光平视前方。“会好起来的,我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