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得懂这句话吗？”
这个问题对林珑来说很危险。
吴霞会问出这个问题，是否代表她已经察觉到林珑的情况了？
虽然这个可能性很低，毕竟之前初中三年时间都没有人察觉到任何问题，而这个吴霞才第一次与林珑见面就能发现真相了吗？
唯一的解释就是，因为吴霞自己身上也有类似的情况，所以才能第一时间联想到这一层。
假如真的是这样，那林珑要是回答得不好的话，她隐瞒了三年的秘密就要彻底暴露了。
对何昔忆来说，这个问题也同样很危险。
吴霞能通过自身的情况想到林珑大概听不到其他人的声音，那她也没理由想不到林珑只能听见何昔忆的声音，因为她也同样只能看清何昔忆的相貌。
首先，何昔忆肯定不能出声提醒，这样做反而是从侧面印证了林珑只能听见何昔忆的声音。
而现在吴霞挡在何昔忆和林珑之间，何昔忆想要和往常一样通过用手势给林珑传达信息的话，就只能是直接把手给高高举起，或是干脆绕过林珑的阻挡。
可这么明显的动作，哪怕背对着何昔忆的吴霞看不到，但一旁的楚雅也是一定能发现的。
即便楚雅没有注意到何昔忆的动作，但吴霞可是一直在盯着林珑的，如果林珑回答前先转头看向何昔忆，也一样会被吴霞发现的。
而且，退一万步来说，哪怕何昔忆能在不被楚雅以及林珑发现的情况下，将信息传达给林珑，但他所传达的信息也同样很关键。
如果不想暴露的话，这里似乎应该要让林珑肯定地回答，可仔细想想的话，正常人突然被问到这种问题，如果回答说能听懂的话，反而会更可疑吧？
何昔忆微微蹙眉，他和林珑所约定的那些手势，真的能让林珑作出一个合适的回答吗？
短短一刹之间，何昔忆已然意识到了上述的全部内容，可他还没想到一个能解决眼前困境的办法。
或许……这里最好的选择是坦白吗？
没等何昔忆有所行动，吴霞就看见眼前的林珑微微歪头，眼中露出了一丝疑惑，开口道：“听懂什么？”
没错，这才是正常人该有的回答。
面对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表达出疑惑才是对的。
吴霞扭头看了看何昔忆，发现他此刻也望向这边，脸上的神色十分坦然，彷佛这边的事情和他完全无关一样。
看情况似乎完全没问题，吴霞由得这样想道，难道是自己猜错了？
“没什么，我就是想问问……”说着，吴霞翘起右手大拇指，指了指自己身后的何昔忆，“你和他从小就是邻居吗？”
“没错。”林珑点了点头，“而且我们从幼儿园开始就一直都是一个班的。”
“这样吗？感觉有点羡慕你啊……能有一个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吴霞轻笑了一声道，“不过我听说，很多青梅竹马最后都不会选择在一起，而是各自成家的。”
何昔忆这时走上前，叹了口气道：“我们还是高中生呢，说这些也太早了吧？”
“但大多数人的初恋都是发生在高中时的呢。”吴霞转头看向来到自己身侧的何昔忆，耸了耸肩道，“难道你就没想过在这高中三年里谈一场甜甜的恋爱吗？”
“在我当前的计划之中……的确没有这个打算。”何昔忆神色不变地答道。
几人一边聊着，一边往前走去，很快便来到了一个十字路口。
此刻他们面朝着北方，所以楚雅以及吴霞就要在此与何昔忆二人分开了，而何昔忆和林珑则是要继续往北，坐公交车回家。
“当前的计划吗？大概了解了……”说罢，吴霞笑着摆了摆手，与何昔忆告别之后，提起书包就过马路往东边去了。
楚雅则是要往西，去坐地铁回家，不过在离走之前，她还是掏出了手机，在何昔忆的眼前晃了晃，而后才快步离开。
望着她的背影，何昔忆也从口袋中拿出了手机，正巧这时候收到了一个好友申请，对方是从中午创建的班级群添加好友的，上面的备注正是楚雅。
虽说要找何昔忆这个唯一能听懂自己说话的人好好谈谈，但楚雅在学校的时候根本找不到什么好机会，何昔忆一天之中大部分时间都和林珑在一起，旁边还总有个碍事的吴霞。
添加完好友后，楚雅那边很快就发来了消息。
内容很短，只有简单的三个字：“为什么？”
何昔忆微微垂眸，不用想也知道，这是在问为什么自己能听懂她说话的事情吧……
楚雅的问题很快得到了何昔忆的优质解答。
“我不知道。”
对面沉默了数秒之后，发来了一个小猫生气的表情包。
随后，何昔忆直接收起了手机，而后扭头看向了身旁正在等红绿灯的林珑。
“唇语练得很好嘛！”何昔忆轻笑了一声道。
刚才面对吴霞的询问时，林珑在没有何昔忆的帮助下，就给出了一个合适的答复。
她可不是瞎猜的，明显是有备而来。
林珑回答的那句“听懂了什么？”，无疑是代表着她明白吴霞那一句问题的准确含义。
也就是说林珑的唇语水平已经到了可以和人交流的水准了。
“其实还不是很熟练的……”林珑低下头道，“只不过她刚才离得很近，所以能看得清楚一点。”
“这样就很不错了。”何昔忆拍了拍林珑的肩膀道，“再多多练习的话，总有一天不需要我都可以了。”
林珑沉默着，依旧低着头没有回答，她的神色也在这一刻变得有些复杂。
她明白自己不可能一直都依靠何昔忆，所以才会听从何昔忆的建议，默默地联系唇语。
可林珑却也明白，真到了那一天的话，他们两个就无非再像现在这样了，作为“不被需要”的何昔忆，就没有每天陪在林珑身边的理由了。
这也是林珑为什么一直隐瞒自己唇语水平的原因，她害怕那一天的到来。
而林珑也明白，吴霞会问出那种问题，肯定是代表着她发现了什么，如果没有回答，自己的情况也就要暴露了。
林珑不像楚雅，她没有勇气公开自己的特殊情况，像楚雅那样在全班同学面前坦白自身缺陷的事情，林珑做不到。
但这也不代表林珑就比楚雅要怯懦，她们俩虽然都无法正常和别人交流，但楚雅是说的话没人能懂，而林珑则是听不懂其他人的话。
用无线电来打比方的话，楚雅是发送器损坏而接收器完好，林珑则是正好相反，所以在同等情况下，楚雅所能获得的信息是比林珑要多的，只不过楚雅无法回应这份信息。
而林珑则是因为缺少了信息，所以心中的不安是要比楚雅多得多的。
好在，有何昔忆在自己身边。
如果有天他离开了，那……
“想什么呢？”
一旁何昔忆的声音让林珑回过神，她抬头一看，发现早已经绿灯了，于是赶忙抬步跟上了何昔忆。
两人经过人行横道，来到了马路对面，又走了一段路后，他们来到公交站台，开始等公交。
公交车上，何昔忆拿出手机，发现楚雅也没有再给自己发消息，于是转而打开了班级群。
开学第一天，大部分人还是有所收敛，不过群里还是有着几位社牛在活跃气氛，所以大家聊得还算比较火热。
何昔忆也在群里随便聊了几句，大约二十多分钟后，何昔忆收起了手机，和林珑一起挤下公交车，结伴回到了家中。
